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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清河縣的豆腐西施(五) 過了兩日,一大清早,云典史連連揮鞭,趕到清河漕幫總壇,方下馬便見著李四勤迎面而來,連忙將他一把拖住,急問道:“連老大呢?”李四勤圓睜環(huán)目,回頭一指,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被云典史拖著一起去了。 待得連震云摒退幫中子弟,廳中四下無人,云典史團團轉(zhuǎn)了幾圈,嘆道:“竟是看走了眼,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兒,那許寡婦已是去許氏祠堂自告,只說是胡言亂語,污了縣大老爺?shù)那迕哉堊謇咸幹?!?/br> 連震云和李四勤自然也知曉這許寡婦是誰,聞言皆是一驚,連震云皺眉道:“如此說來,那事兒多半是假的?” 云典史苦笑道:“除了縣大老爸和許寡婦,誰知道是真是假?只是她這樣一告,自是板上釘釘?shù)丶倭恕?/br> 沒料到李四勤卻大力搖頭道:“俺看著就是假的,縣大老爺哪里會看上許寡婦?論容貌論情份,許寡婦哪里比得上那婆娘?再說了,縣大老爺?shù)臑槿?,若是真看上了,會這樣偷偷摸摸?”又道:“去祠堂也比上大堂好,她若是被傳上了大堂,三堂開審,怕是要誅連她女兒的?!?/br> 云典史與連震云對視一眼,倒也笑他說得實在,連震云對云典史道:“我看此事脫不了那位夫人的干系,只是也太狠了些。這事兒一捅到祠堂里,縣大老爺是清白了,許寡婦就麻煩了,就憑那日亂嚷嚷的話,一頓家法打死了,也沒人說話?!?/br> 云典史點頭道:“許家老爺子是出了名的要臉面,若不是礙著汪縣丞和縣大老爺,前幾日怕就已經(jīng)打上門了。如今既是她送上門去,便是想容情,也要怕得罪了縣臺夫人。”嘆道:“這回兒,可是沒人敢再給縣大老爺遞信兒了。” 齊粟娘這兩日在家中,在陳演面前還好,只是不理他。獨個兒時便有些忡怔不安。到得第三日午后,聽得外頭遠(yuǎn)遠(yuǎn)傳來的祠堂鼓聲,嘆了口氣,按七品孺人的品級戴了熏貂朝冠,上綴素金水晶頂,上身穿了石青披領(lǐng)及袖,綴著陽紋素金繡紫鴛鴦補子的片金朝袍,下穿片金繡海龍緣的八幅官裙,走出了后宅。 她方走到屏風(fēng)后,聽得林主薄急急稟告了閘口上的事,請著陳演、汪縣丞一并匆匆去了。齊粟娘微一思量,從屏后轉(zhuǎn)身出來,看著廳上諸人,喚道:“云典史?!?/br> 云典史等人皆是一驚,連忙低頭,除了云典史俱都退到了廳外,王捕頭大氣兒也不敢出一口,縮在門邊。 齊粟娘慢慢走至云典史面前,道:“妾身有一事,還想請云典史相助一二。” 云典史心中疑惑,卻滿嘴應(yīng)了,聽得齊粟娘道:“請云典史與妾身備了官轎,并一行衙役,隨妾身去許家祠堂走上一趟、”看了看云典史的臉色,又道:“縣臺大人回來,自有妾身去解說?!?/br> 云典史早見她一身誥命冬朝袍,知是有事,連忙應(yīng)了。他喚了王捕頭,點了十名皂班衙役,抬出錫頂拱蓋綠呢二人抬官轎,請了齊粟娘坐上,便有那開道衙役,打響七鑼半的縣臺鑼,不緊不慢向清河縣城西邊的許家祠堂而去。 許家原是本地百年旺族,那祠堂當(dāng)初雖建在敞開處,如今卻是被圈進了一條條熱鬧的街巷之中。百姓們聽得許寡婦自告一事,早將祠堂圍得密不透風(fēng)。 有耳朵尖的聽得鳴鑼之聲,叫道:“縣大老爺,是縣大老爺來了——” 人群頓時sao動起來,祠堂里,正襟危坐的許氏族老和跪在地上的許寡婦都不禁抬頭。 坐在上首的許老爺子仍是閉著眼睛,沒半分動靜,兩個族老上前稟告道:“老爺子,聽著鑼聲,確是縣大老爺?shù)搅?,還請老爺子領(lǐng)著去外頭接上一接,方是禮數(shù)。” 許老爺子重重哼了一聲,張開眼,喃喃道:“縣大老爺哪里會這樣張揚?倒像是來個下馬威……”說罷,慢慢站了起來,啐了許寡婦一口,道:“許家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拄著拐杖向外走了幾步,突又停了下來,轉(zhuǎn)頭看著許寡婦道:“來的怕不是縣大老爺,她不來,為了宗族上下,你就只有一條路。她來了,世上便沒有什么不能忍的,保住命是正經(jīng)?!庇趾薜溃骸柏i油蒙了心,不知道自個兒幾兩重,許家早晚要被你們這群蠢婦給拖累了!”說罷,顫骙骙地去了。 許寡婦青白著一張臉,看著許家人俱都跟了出去,向著眼前許氏祖宗牌位連磕三個響頭,眼中流下淚來,“麗兒……” 齊粟娘在祠堂前下了轎,看著跪伏了一地的百姓,揚聲道:“妾身冒昧而來,有擾各位鄉(xiāng)親,各位鄉(xiāng)親快快請起?!?/br> 清河百姓自有識得是縣臺夫人的,俱都應(yīng)道:“草民們拜見夫人——”待得齊粟娘上前親手扶起幾位老婦,方才隨之站起。 許家眾人上前見了禮,擁了齊粟娘進去。許老爺子遞了個眼色,便有子侄悄悄走到云典史身邊,塞了銀票過去,陪笑道:“云大人,縣臺夫人這是?” 云典史不動聲色收了銀票,捋須道:“夫人自有道理,你們聽著辦就是了。”說罷,一起進了祠堂。 齊粟娘謝了上座,請著許老爺子坐了,自個兒坐到左邊首座,換過兩回茶,慢慢說了些閑話。齊粟娘把茶盅放回幾上,看了許寡婦一眼,回頭道:“妾身素聞許老公正,不知今日此事作何道理?” 許老爺子垂目順眼,“縣臺大人乃是清河父母,興養(yǎng)立教,訓(xùn)民誡眾本是正理,既是夫人來此,小老兒但請夫人作主?!?/br> 第三章 清河縣的豆腐西施(六) 齊粟娘聽他許老爺子面上恭順,卻話中帶刺,微微一笑,起身施了一禮,道:“原是許老族中之事,不該妾身一個婦道人家多嘴,只是此事與縣臺大人清譽有礙,妾身方才厚顏而來。還請許老海涵?!?/br> 許老爺子連忙起身回禮,連說不敢,兩人客氣了半會,方才各自坐下。 許老爺子只道此事是許家人冒犯官家,請縣臺夫人作主,齊粟娘點頭道:“若是按律,誹謗朝廷命官,重則流配,輕則刑勞,便是給她幾十板子也不過?!鳖D了頓,轉(zhuǎn)身看著許寡婦道:“妾身雖不知書,卻也聞圣人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她既是悔改自告,想也是知錯了,便命她清掃祠堂三月,在祖宗面前謝罪,便也罷了?!闭f話間,取了桌上的茶盅,微啜了一口,“只是族里的女人,不管在室的還是出嫁的,還要老爺子好生教導(dǎo)一番才是……” 許老爺子眼皮子跳了跳,仍是無驚無波地應(yīng)了,“夫人說得是。” 齊粟娘謝了鄉(xiāng)老的恭送,坐了官轎回衙,待得在草堂前下了轎,轉(zhuǎn)頭看了看,“王捕頭?!?/br> 王捕頭原躲在最后,渾身一個哆嗦,避無可避。想著許寡婦不過三月掃罰,許家雖是丟了臉面,到底沒有動真格的,壯著膽子上前,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