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鉤兒正是新婦得寵的時候，不依道：“只聽過兄長教導(dǎo)妹子，哪又聽過妹子管束兄長，你——”看了看齊強的臉色，眼眶兒紅了起來，“爺若是頭一日就要走，必要留個不合別人一樣的念想兒，說好下回來的準日子，免得奴叫院里的姐妹們笑話，說奴沒侍候好頭遭兒的貴客?！?/br>
    齊強笑道：“我過半月是必來的，你要什么念相兒，只管說?！?/br>
    月鉤兒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兒，扯著齊強身上的緋紅葛紗新衣兒道：“奴不要別的，就要一匹葛紗。爺賞了奴，奴制了衣裙在身，也叫人知曉，奴是京里來的貴客梳籠的?！?/br>
    齊強呆了呆，“若是能用銀子買到的，憑你要什么都行，就這葛紗，是太后賞給我妹子的陪嫁，統(tǒng)共都只有十來匹，俺妹子自個兒都沒舍得用，拿出來給我和妹夫做了衣裳，我手上哪里又有？”哄道：“你今日且換一樣，我過幾日就托人去淮安府尋尋，買上幾匹給你做衣裳。”

    月鉤兒原就打定主意要用這葛紗把這條街上的姐兒們都比下去，顯顯身價，哪里肯放，眼里含著淚，“原說是不一樣的東西才行，若是清河四處都有的，又算什么念相兒？姑奶奶是爺?shù)拿米?，平日里萬般好的，只要爺開口，沒得說舍不得一匹葛紗。只有爺心不心疼奴……”見得齊強滿臉難色，含淚道：“昨兒晚上，爺和奴喝交杯盞兒的時候說的什么？只說要回去和姑奶奶提，抬奴家去侍候，這會兒不過是匹紗，爺就不敢開口了，可見昨兒那話，原是哄奴的……”

    她這里一哭，那邊連震云和李四勤都慢下了手腳，桂姐兒坐在連震云懷中，烏云已松，金釵斜吊，衣裙半褪，露著大片白腹腹的胸脯，緋紅著臉說道：“齊大爺，奴可不是偏著meimei，這是行院里的規(guī)矩，月鉤兒的模樣身段，技藝耍玩，都是這街上頭一份的，等了幾年，遇著齊大爺這樣的人物方被梳籠了，后半輩子就指著齊大爺呢，齊大爺多少給她些臉面……”話還未說完，似是被連震云摸到了妙處，呻吟一聲，自袖口金裹兒面里咬了一片香茶木樨餅兒喂給連震云，撩了紅綾裙子，引著連震云的手伸了進去，纖手去解連震云褲結(jié)，便也顧不上這邊了。

    齊強昨晚在月鉤兒身子上得了大趣，正是貪著的時候，又見她是沒被別人沾過的，確也起了買個侍妾進門的心思，想和齊粟娘說說，但這葛紗是萬萬不敢去要的，正作難間，外頭一陣門響，連大河在外頭急道：“大當家，云大人要小的來知會你，鹽司里派人下來摘印了！請爺趕緊去許家，云大人等著呢?！?/br>
    連震云大喜，顧不得行到半路上的好事兒，立時推開桂姐兒站起，和李四勤一起穿整齊了衣裳，便要出門，轉(zhuǎn)頭看向齊強：“那邊油水不少，府里養(yǎng)的歌妓也是上等的，挑幾個回去？”

    齊強也站起身來，笑道：“我先回去換身衣，和我妹子說一聲再來。”

    第十六章 許府里的連震云(一)（小修）

    齊粟娘和陳演正在用飯，就聽得中門一陣梆響，陳演去了多半會方回，一臉陰郁，抱住齊粟娘嘆道:“鹽司派人下來摘許知事的印,拿著公文到縣里來借人去許家查抄。汪縣丞和許家有親，是要回避的，我方才已命云典史帶著五十名壯班去圍許府了?！?/br>
    齊粟娘唬了一跳，果然聽得外頭馬嘶人呼，集結(jié)了不少人馬的樣子，過一會便是吆喝聲起，重重的腳步聲和著馬蹄聲向縣城里急急而去。

    齊粟娘緊緊偎在陳演懷中，道:“既只是摘印抄家，父母兄弟和家眷應(yīng)是無事罷？”

    陳演半晌不語，“還不只貪墨這一樁，三十來年前的強買鹽場灶口，逼死人命全都發(fā)了，是溫七出頭告的。聽說具結(jié)公文都寫好了，許家長房里全是流配，家財不足抵還貪墨之款，罪上加罪，把奴仆另賣?！?/br>
    齊粟娘大吃一驚，陳演苦笑道：“溫七在清河縣里忍了多少年呢，等著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哪里會不把上三代的仇一起報了？許家也是自作孽，不可活?！?/br>
    齊粟娘顫聲道：“那許老太太——還有蓮香——”陳演抱緊了齊粟娘，吻著她的發(fā)頂安慰道：“能保住命就是好的，許知事已擬了斬監(jiān)候，許老太爺病得不行了，老太太身子也不好?！?/br>
    齊粟娘未料到不過半月，許家就這般輕易敗了，知有蹊蹺，怕是有人在背后推墻，家眷的下場必是好不了的，著急道：“他們家是清河里頭一等的大戶，家財哪里會不足償還——”話一出口，便知無用，不禁落淚道：“好歹許老太太也照料過我兩日，她哪里受得了這些，蓮香——蓮香只有十四歲，還是個孩子——”

    陳演替齊粟娘拭了淚，柔聲道：“你若是不放心，我就去看看，好歹讓許老太太少受些罪，你也能送送她。若是你喜歡蓮香，我們就把她領(lǐng)回來?！?/br>
    齊粟娘聽得“送送她”幾個字，只覺悲傷，抓著陳演的衣袖，點點頭，又搖搖頭，“到底是鹽司管下，平常無事時，民、鹽管轄都有扯爛帳的，你若是去了，難說會惹出什么話來。再說，老太太那邊到底是內(nèi)眷，你也不方便。我去不過是內(nèi)眷的交情，到了這時節(jié)，也不會有人再多想了……”

    陳演凝視齊粟娘道：“我知道你想去，只是我不放心，抄家里面的情弊太多，免不了要讓女眷受辱，我不在你身邊，我怕你受驚。我雖是不方便，但到底借了我縣衙里的人，鹽司也不會說什么——”

    齊粟娘連連搖頭，不讓陳演去，陳演卻又不放心她去，兩人正為難時，后院門一陣大響，“妹子，開門，我回來了?！?/br>
    齊粟娘聽得齊強回家，連忙去開了門，見得齊強面紅，知道是喝了酒，連忙把灶上早準著的醒酒湯端給他，待他喝完，便要打發(fā)他上床睡覺。

    齊強笑道：“放心，我還捱得住，連震云和李四勤比我喝得少不了，還是去許家辦事了。我呆會也去看看，回來再睡。”

    齊粟娘一聽，心中一喜，也顧不得問連震云他們?yōu)楹稳ピS家，急對齊強道：“哥哥，我正好想去許家看看，陳大哥不方便，你帶我去罷?！?/br>
    齊強一愣，看向陳演，陳演嘆道：“上回她病時，許老太太照料過她兩日，許家有個丫頭一直侍候她。人家既是有難，能幫的就幫一幫，也是正理?！饼R強自是點頭應(yīng)了。

    齊粟娘連忙回房去換衣，收拾一些金銀，陳演拉著齊強到前廳，因著出了大事，屬官們都在，只有汪縣丞回避在家。陳演命王捕頭備了轎，點了十個馬快跟從，轉(zhuǎn)身對齊強道：“齊強哥，你也知道抄家時亂得很，粟娘她平?？粗?，其實心軟膽小，你好歹別讓她受嚇。”頓了頓，“這事是連震云辦的罷？你們原是舊識，和他說說，若是粟娘喜歡，咱們出錢把那個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