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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于一旦。這樣寒磣的地方,皇娘打一開始住進來就表示有點嫌棄。除了娘家有錢、宮里有靠山,皇娘她既不美艷過人,也不才華出眾,性情溫順固然算是個優(yōu)點吧,可宮中最不缺的就是性情溫順的妃子,作為先帝朝最“乏善可陳”的一位娘娘,當(dāng)世后代提到本該只有一句“命好”輕輕帶過。誰也不曾期待她能做出什么大事。可她偏不。一口鮮血噴灑出去,把后腳跟進殿門的一雙兒女嚇得魂飛魄散。她躺到榻上,揚言自己死也要死在應(yīng)當(dāng)?shù)奈蛔由希骸跋鹊邸鹊墼緹o心再立繼后,交我鳳印時,說的是‘撫育子女,有母儀之德’。先帝他,對你二人寄予厚望……”“不,”阿姐霸道地蹲守榻邊,以多欺少地斥令羌兵堵攔我上前,“你們寄予厚望的是十四,我又算得了什么。我十七歲離京北去,三千里路,十余個春秋,幾經(jīng)生死,不緣雙親一面?!?/br>“咳咳……”皇娘掙扎要坐起身,“滄君,你……”“不是嗎?”阿姐語氣輕緩平靜,更因太過平靜顯出幾分冷淡來,“當(dāng)年姜放戰(zhàn)死,太子倒臺,邊關(guān)屢戰(zhàn)屢敗,朝中派人去談和,羌人原先點名的和親公主是薛后所出的燕陽公主,為何后來換了我,皇娘日日陪侍皇祖母身旁,難道真的一無所知嗎?”皇娘扒著榻沿又吐出一口血:“住口!你……并非你皇祖母要你……你是大興的公主!”“是,”阿姐低眉順目,輕輕拍撫著皇娘的背,“我是大興的公主,父皇要送我去和親,我去,要借和親盟交三羌儲君、給十四鋪路,我鋪。可是為什么會落到戰(zhàn)敗和親的地步?是因為有人要爭那權(quán),奪那利,我們的國,我們的家,爛到了骨子里。”皇娘重重躺回去:“你……你是個姑娘家?!?/br>阿姐溫聲道:“我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做什么。娘親,您就偏向我這一回,我給您請關(guān)內(nèi)關(guān)外最好的大夫,一定治好您的病?!?/br>榻邊侍候的羌人大夫收了脈枕,埋頭跪地,一聲不敢吭。皇娘又重重咳了一陣,搖頭,斷斷續(xù)續(xù)道:“不,娘親撐不到那個時候了,還有,河陽啊……娘親這病,也不愿讓羌人診治?!?/br>燈燭慘淡,風(fēng)雪貫門而入,青紗帳幔飄飄曳曳。皇娘余光瞥了我一眼,低低嘆息,緩緩道:“我這一生,沒去過別的地方,見識短淺。但近來往返西州京都之間,看過了許多生離死別,路上,都是北關(guān)逃下來的流民。有個老婦人說,她的丈夫、子女、兒孫都沒逃出來,羌人屠完城,會放一把火,就算有生之年她還能回去,怕是也找不見他們的尸骨了?!?/br>“皇娘……”“皇娘聽了她的話,很難過……”皇娘微微抬手,輕輕撫過阿姐的耳鬢,“便答應(yīng),收留她入府??墒撬辉敢狻Kf,要去投軍衙做炊婦??瓤取?/br>“皇娘!”我拼命向前擠。“噓——”皇娘哄孩子一般,“不要打架。滄君是jiejie,jiejie太聰明、太要強了,所以從前,娘親偏心,總讓jiejie讓著十四??墒沁@一回,娘親來勸架,不是因為偏心十四。河陽啊,你那么聰明,你心里全都明白,大興還有無數(shù)這樣‘愿投軍衙’的炊婦,而你關(guān)內(nèi)關(guān)外,看似眾星捧月、呼風(fēng)喚雨,可終究,還是孤高一人,說到底,又還剩什么呢?”阿姐背朝眾人,沉默不語。這片頃的沉默似乎引得羌人衛(wèi)兵頗為不安。一波刀兵打殺聲越來越近,魏淹留仗劍守在殿門口,忽道:“當(dāng)心!”“嗖——”一支利箭直飛入殿,“轟”的一聲帶翻殿中屏風(fēng)。我軍有沖入宮城者,與羌人士兵正打得熱火朝天。隨著魏淹留話音落去,一道人影霹靂般緊追箭風(fēng)而來,殿內(nèi)雙方皆大驚——不知是哪邊兒的,先砍了再說,紛紛揚刀,可這道人影如鬼如魅,輕描淡寫一旋身眨眼閃到了鳳榻前!竟既非羌兵也非我方士兵,乃是個青衫道人!阿姐恍若不覺身后sao亂,目不轉(zhuǎn)瞬,俯身給不住咳嗽的皇娘順背。“青衫道人”姜平容手提利劍,衣擺浸透黑紫血水,進來二話不說,煞氣逼人地朝河陽殿下腳邊扔去一塊燦燦生輝、充滿異域風(fēng)情的黃金牌。阿姐似乎余光瞥到,身形登時一頓,猛然起身回頭:“這是……你!”“河陽殿下,”姜平容冷冷開口,“您這一生,可能不會再有其他的孩子了,有國破家亡之恨,你應(yīng)當(dāng)明白,他落在我們手里,不會比落在胡齊爾手里的下場好到哪去?!?/br>這……入城前商議時說“不能指望”的姜姑娘帶回來的“附加籌碼”,原來便是阿姐和阿蒲奴老兄的兒子!從上輩子看,我這位可憐的外甥的確是阿姐膝下唯一活過周歲的孩子,深得雙親寵愛,也正是他與胡齊爾那一茬倒霉事刺激到了阿姐和阿蒲奴,促進了國內(nèi)國際矛盾的究極進化。阿姐果然不再淡定。雙方士兵意欲爭奪皇宮,大概知道人都在疾風(fēng)殿,一時全逼過來,刀劍鮮血冷不丁就竄進殿門,殿內(nèi)把守的羌兵再也按捺不住,嘰里呱啦朝他們的王后道:“不能退!王就快到了!北城門還沒……再堅持……”一片嘈雜中,皇娘忽然不再咳嗽,目光清明柔和地掃過殿內(nèi)每一個人,與我對視了一瞬,又溫柔地落在阿姐的背影上,她似乎想抬起手拉一拉阿姐的袖子,但終究是夠不著,想去撿地上落著的“外孫子”的黃金牌,也還是夠不著,末了只一聲輕嘆,低低道:“退兵吧,河陽啊,退兵吧……”大風(fēng)卷地,白雪吹入殿內(nèi),在青磚地面上急急追走、匆匆打旋,唯一一盞昏燈終于“噗”的一聲熄滅,一側(cè)帳幔銀鉤“叮鐺”滑落,捻了金銀線的青紗霎時如星漢灑落,鋪天蓋地地飛舞不息。我軍一隊人馬突然沖入殿門,殿中羌兵終于不待王后下令迎頭攔上,兩方廝殺手起刀落,一時“咕咕隆噔”不知都是誰的大好頭顱,紛紛如菜瓜般滾落在地。我一摸臉上冰涼,全是淚水,覺得不能讓皇娘她老人家正面看見,轉(zhuǎn)身向殿門外走去。夜空黑云低壓,地上新雪皎然,我在一片喧亂中分明聽見阿姐連聲低喚:“皇娘,皇娘,娘親……我……我答應(yīng)你,你醒一醒……”脖頸斷開、胸膛豁裂、皮rou翻卷,鮮紅熱血噴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