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文耀及時趕到了？沈十六急忙抬頭看向空中，竟見到夜空中懸了兩輪明月——

再一細看，那第二輪明月光芒皎皎，卻并不是圓潤的圓形，周圍棱角分明，呈現(xiàn)出八卦形狀。

冷無心也看到了那輪詭異的“明月”，眉梢微微揚起，手指掐了個訣，白綾和妖藤一道向那“明月”攻去。兩樣寶貝撞上“明月”，發(fā)出“鐺鐺”數(shù)聲，“明月”表面如同水面一樣，漾出緩緩流動的水波，仿佛少女嫵媚的眼神。

妖藤上，突然開出一朵黃色小花，美麗而動人地輕輕搖晃了一下花枝，妖藤的攻勢便凝滯了下來。沈十六心中微定，接著便看到順著妖藤一路向下，接連不斷地開出那黃色小花來。他低頭看向楚君逸，果然，楚君逸后背上插|著的妖藤上也開出了幾朵黃色小花。妖藤顫抖了幾下，突然從一朵黃色小花的根部斷裂開來。沈十六立刻一提氣，將楚君逸抱起來，向后急退了數(shù)步。

冷無心漫步幾下，饒有興致道：“原來是‘鏡中花’，本座有樣法術‘水中月’，正好與道友一試高下?！闭f罷，伸出手指一點，月下忽然出現(xiàn)了一汪清泉，清泉中同樣有一輪明月微微晃動。

原來，那懸于空中的“明月”，竟是一柄八卦寶鏡，妖藤上開出的黃色小花，便是這寶鏡的法力了。

“道友好眼力?！卑素詫氱R旁，一人顯出身形，身著宮裝，手執(zhí)團扇，眉眼之美仿佛九天玄女——不是慕雙婉又是哪位？

慕雙婉站在一支如意梭上，盈盈一拜：“劍仙弟子慕雙婉，見過前輩?！?/br>
冷無心眼神微微變了一瞬，漫不經(jīng)心道：“若是劍仙親至，我倒真要思量一二。只可惜……”他笑意盈盈地看向慕雙婉，“慕仙子，接我一招‘水中月’可好？”話音未落，清泉中的一輪明月便忽然升起，轉(zhuǎn)眼間與空中真正的明月融合了。

沈十六讓楚君逸一只手臂繞過自己的脖頸，半扶半抱著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慕雙婉與冷無心斗法，提醒了一句：“慕仙子小心，這是幻月宮宮主冷無心！”

慕雙婉向沈十六輕輕頷首，并未露出訝異的神色。沈十六看著那透著詭異的“水中月”，暗暗提氣，卻再也提不起一絲一毫的靈力了。

這時，楚君逸忽然睜開了眼，低聲問了句：“現(xiàn)在什么時辰？”

沈十六心中震了震，答道：“約摸是丑時，你怎么樣了？”

楚君逸卻低下頭，沒有再說話。沈十六伸出手探了探楚君逸內(nèi)息，見其雖然微弱，總算還有生氣，心中又喜又悲的。

“來了?！崩錈o心撫掌道，微白的月華忽然染上一絲血色，映在了八卦寶鏡之中。八卦寶鏡鏡面上找出那一絲血色，仿佛從中間裂開一段似的，蕩漾的水波忽地消失了。

過了一會，妖藤上的黃色小花緩緩枯萎，化成了粉末消失在空中。八卦寶鏡劇烈地晃動了一陣，倏地變回一支八卦釵，飛回了慕雙婉發(fā)髻中。慕雙婉拿出一方繡帕，擦拭了下唇畔。繡帕晃動間，沈十六看到上面一道深色血跡。

沈十六心中一沉，伸向楚君逸手中的靈劍。

冷無心道：“慕仙子以為這法術如何？”

“冷宮主的手段哪里輪得到我的評價。”慕雙婉道，搖了搖團扇，“只是我的任務已然完成了?！?/br>
冷無心怔了怔，忽然面色一變，周身沖出數(shù)重妖藤，將自己團團圍住。便在這時，一道凌厲至極的風刃殺將過來，竟是轉(zhuǎn)眼間將所有妖藤斬滅。

“多謝慕仙子報信?！蔽囊仍谝蝗~扁舟上，手中折扇翻飛，一道道風刃從各種刁鉆的角度攻向冷無心。若是平時，冷無心倒能跟文耀戰(zhàn)得不分上下，或許還能小勝一把，然而今日冷無心已接連與三人斗法，再和文耀相斗，便落了下風了。

冷無心目光在沈十六身上打了轉(zhuǎn)，向后飄去。他身法極為古怪，飄忽不定，而又速度驚人，若要脫身，文耀卻也攔不住他。

然而正在冷無心即將全身而退時，忽然他身后突兀地出現(xiàn)了一柄靈劍，靈劍倏地化作螭龍，怒吼一聲，雙角頂穿了冷無心胸膛，而后便消失了。

冷無心身上登時出現(xiàn)了一個拇指粗的傷口，和一個碗大的血窟窿，那血窟窿正在胸口的位置——正如冷無心所言，那兒是沒有心的。

冷無心立刻收回白綾，在重重白綾的掩護下迅速地閃去了身形。逃離的最后一刻，他看了楚君逸一眼，只見那早就應該重傷昏迷的人，此刻微微抬起帶著斜長血痕的臉，正用一雙冷漠的眼睛，注視著他的方向。

冷無心愕然片刻后，露出一個森然的微笑。

這廂，沈十六見那螭龍忽然出現(xiàn)，還沒來得及吃驚，便見螭龍瞬間消失，長劍重新回到了楚君逸手中。然而這一次，楚君逸竟然沒握住，長劍脫手，掉在了地上。

楚君逸的身體驀地一沉，終于重重地壓在了沈十六肩頭，閉上了雙眼。

他果然已經(jīng)身受重傷，可為什么還能化出螭龍劍意？！早在冷無心剛剛出現(xiàn)時，楚君逸便已經(jīng)不能順利地化出劍意了。

沈十六看到楚君逸手上的小拇指那，指甲蓋仿佛閃過一道金光。他伸手執(zhí)起楚君逸的手，卻見到楚君逸小拇指的指甲蓋，變得金燦燦的。

這是什么？沈十六疑惑地看了眼楚君逸，見他眉峰緊蹙，染血面龐如同修羅出世，忽然將那些疑問都拋之腦后了。

☆、第二十一章

文耀將楚君逸和沈十六一起安置在了自己的小舟上。楚君逸不知什么時候，用那一只半廢了的手，緊緊抓住了沈十六的衣角。一時之間，文耀竟分不開這只手和衣角。

正在文耀準備撕開沈十六的衣角時，沈十六看著楚君逸眉骨上的斜長血痕，垂下眼瞼，擋住了文耀的手。

“師叔，我們回去罷。”沈十六低聲道。

文耀愣了愣，看了沈十六一眼，面色復雜地轉(zhuǎn)身站到了船頭，驅(qū)使靈舟向昆侖山飛去。慕雙婉踩在如意梭上，與靈舟齊頭并進，素雅的團扇扇面上，緩緩浮現(xiàn)出兩行字來——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君不知。

***

幾日后，陽光正好。

沈十六往昆侖山主峰緩緩走去，盡量避開過往同門。自那夜過后，他與楚君逸大戰(zhàn)幻月宮宮主的事跡便傳了出去。流言多有夸大，傳到后來，已是將冷無心描述成了青面獠牙生吃活人的大魔頭，而他和楚君逸，則成了并肩除魔的大英雄——

“那一戰(zhàn)，直斗得昏天地暗，日月無光。只見冷無心張開大口，猛地一吸，剎那間狂風大作，楚師兄和沈師兄相互扶持，眼看就要被那魔頭吸到肚子里去。說時遲那時快，楚師兄亮出長劍，大喊一聲‘呔，魔頭吃我一劍！’……誒你們瞧你們瞧，是沈師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