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交鋒，讓他好好地出了口惡氣之余，也對月川的為人稍稍放心了一點。

月川眼中毫無笑意，放下水杯在沙發(fā)上坐下來，反復揉著額角，顯得有些疲憊。

“錢好賺不是這么個賺法。這個案子沒什么可辯的地方，我當然不會接。就跟醫(yī)生不會費力氣救一個死透了的人是一個道理。看那女人的態(tài)度，我要是攙和進去，可能很難全身而退。這種事早有前車之鑒，我可不打算年紀輕輕就也去當個‘著名非律師’。”

他停頓了一下，朝筱招了招手?！斑^來陪我坐一會?！?/br>
“哦……哦。”筱覺得自己的大腦花了幾秒鐘才終于接收到這個突兀的信號，猶豫再三還是走過去，在離月川半個人遠的位置坐下來。還沒坐穩(wěn)就被月川扳著肩膀攬進懷里，想要掙扎著起身的時候，男人低下頭，在他的發(fā)際輕吻了一下。

筱徹底被這一串動作搞糊涂了，一時也忘了起來，就這么傾斜著身子靠在月川肩膀上。

“你也覺得好律師就是再證據(jù)確鑿的案子，再惡貫滿盈的人，僅憑一張嘴就能辯成無罪嗎？哪有那么神的事情……不然這個社會的法律秩序不是要崩潰了么？”月川這樣說著，語氣極冷，仿佛自己也并不相信自己所說的話。

“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我小學一年級那個暑假住在我一位阿姨家里。那天晚上只有我跟她在，家里進了賊。在發(fā)現(xiàn)有人撬鎖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報了警，但是警察一直沒有來。后來她把我關(guān)進一個大衣柜里面，自己拿了把刀準備跟那幾個賊對峙?？墒菗尫艘还灿腥齻€人，各個都是身強體壯的大漢，她一個女人，根本不可能打得過他們。他們見她反抗，也害怕驚動鄰居，就殺死了她，在她身上……捅了17刀，整個房間里到處都是血……那時我就躲在衣柜里，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筱分明感到月川摟著自己的手臂因為恐懼和憤怒而劇烈地發(fā)抖，甚至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都下意識用了更大的力氣，掐得他微有些疼痛，觸感卻是一片冰涼。

“警察在兇手離開了50分鐘之后才終于趕到。那三個人顯然是慣犯，手法非常老道，在現(xiàn)場沒有查出任何有用的線索。這件案子成了一樁無頭懸案。我以為事情到這里都結(jié)束了……但是一年半之后，三人中的兩個因為入室盜竊被抓，警察在調(diào)查的過程中還牽扯出他們以往的罪狀，檢察院便把這些案子和我阿姨的案子合并起訴。那是我這一輩子參加的第一場刑案，作為訴方的證人?！?/br>
月川把臉埋進筱的發(fā)絲中，深吸了口氣。

“你能想象我看到他們的照片時那種感覺嗎？我覺得我的血液簡直要從血管里迸出來，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高聲叫囂著：就是他們！那三個人的樣子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副惡毒而猥瑣的嘴臉，骯臟的頭發(fā)，發(fā)黃的牙齒，還有身上惡心的肥rou……我絕不可能弄錯，就是他們！……但辯護律師提供了兩個人在案發(fā)當時的不在場證明，辯稱我案發(fā)時只有6歲，屬于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又受到過度驚嚇，記憶可能存在錯誤，請求法院不采納我的證言。他確實成功了。最后法院僅以盜竊罪判他們有期徒刑8年……”

“月川……”筱想說些什么，心里卻一片荒涼，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一句安慰的話來。

即便是對法律知之甚少的筱也能夠明白，當時那位律師的辯護意見，在邏輯上是成立的。很可能是罪犯提供了偽證，如果律師對此不知情的話，他所做的事并沒有錯。然而結(jié)果上他卻成了殺人犯的幫兇，僅憑一張嘴，為兩個殘暴的殺人犯洗脫了罪名。

月川自己就是這種事件的受害者。也許正是這件事成為了他潛心鉆研刑法的動因，做的是刑事辯護，內(nèi)心深處所堅持的，仍是罰當其罪。

——筱對這些全都一無所知。在他完成的殘篇中，關(guān)于月川的設(shè)定只有那么簡單而潦草的幾筆，順風順水家庭和睦，刑法學的逸才，年紀輕輕就在刑辯律師界混出了名堂的高級白領(lǐng)。至于他的暗面性格如何，是不是也經(jīng)歷過痛苦和挫折，身處刑辯這個灰色地帶，他到底是什么顏色，筱自己也并不清楚。

最初穿到這個世界，他只把這件事當做是雪夜姬嫌神仙的生活太過無聊，為了打發(fā)時間跟他所開的一個劣質(zhì)的玩笑；只把這里當成是一場真人版的文字冒險游戲，心里想著趕快草草通關(guān)拍屁股走人才是正經(jīng)事。

但與月川接觸的這兩天，一切都像是重新認識一個人的過程，太多的事情出乎他的預(yù)料和掌控，其中有的讓他惱怒，有的讓他氣憤，也有一些讓他覺得激爽、溫暖、感動。

好像在坐他身邊把他摟進懷里的陳月川，并不是他自己在十幾年前腦補出的二次元游戲角色，而是一個有血有rou，活生生的男人。

他得承認，這個人在某些地方吸引著他，讓他覺得，有那么一點……

……動心？

想到這里筱心里咯噔一聲，猛地從月川懷里掙出來坐得筆直，又覺得這樣還不夠，便站起身連走了幾步退到離那個沙發(fā)最遠的角落，擺出一個“你別過來啊，我的拳頭可沒長眼睛”的姿勢。

對……對一個游戲角色動……動心神馬的，也太喪心病狂了。不不不，這一定是錯覺，一定是錯覺……

月川怔怔地看著筱莫名其妙的反應(yīng)，終于在筱扎出那個搖搖欲墜的馬步時笑出聲來?！澳阍隰[什么??？”

“我——我……”筱一開口還氣勢洶洶的，隨即發(fā)現(xiàn)這事實在沒辦法解釋，也就xiele氣。結(jié)果剛一放松就覺得后腰一陣酸麻難忍，搞得他用手扶著腰像個老頭似的弓下身去。

“怎么了？”月川嚇了一跳，忙走過來想扶他。筱苦著臉擺了擺手。

“剛才被你那么摟著，姿勢太奇怪把腰壓麻了，坐著還不覺得，站起來才發(fā)現(xiàn)……”

所以說陳月川這個人，用兩個字概括，其實是“冤家”吧……

☆、第9章不麻不辣（？

所以最后就演變成了筱趴在沙發(fā)上讓月川給一下下按摩著酸麻的腰部。其實這種事筱自己揉揉過一會就好了，可是月川就是習慣性的毛手毛腳，逮到每一個機會都要往他身上摸一把。他開始寧死不從奮力反抗，結(jié)果力氣小又拗不過月川，反而鬧得自己非常狼狽，索性也就乖乖趴下任月川擺布。

……真不知道他身上到底哪點手感這么好讓月川時刻惦記著。按說月川性格嚴謹?shù)每膳?，怎么想都不該是登徒子那一類的人??？不不不……其實每一次月川對他上下其手的時候，都是一副冷艷高貴的表情，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