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了一切，證實了曹墨貪墨賑災(zāi)錢款的罪名，齊慕霖親審親判，流放三千里。

自此，江南一事終于塵埃落定。

而君默寧算計得也沒有錯，北莽始終蠢蠢欲動南下之心不死，在齊慕霄回京述職不到一月之后，就匆匆趕回北疆。這一去，再回

來也不知是何年月。

這段日子以來，齊暄很安分地呆在王府了，晨昏定省，還跟著莫垚讀書習(xí)武；難得有時候他父親看到他有模有樣的揮舞著木劍，

還會上來糾正他一些小小的動作，那一天，小小的齊暄都是振奮的。

只是這樣的日子很快就結(jié)束了。

離京那日，齊慕霄牽著已經(jīng)隨他多年的馬，神態(tài)親昵，這是他最好的伙伴，生死相依。這時他突然想到了那個孩子，微一轉(zhuǎn)頭，

就看到他牽著那個叫莫垚的護(hù)衛(wèi)，乖乖巧巧地站在不遠(yuǎn)處為他送行。那一刻，血脈給他了比天上的太陽還要明亮的溫暖。

他，其實還是很聰明懂事的……齊慕霄這樣想?？粗『⒖逝蔚哪抗?，他招招手讓他近身，陽光下，他清晰地看到孩子眼中迸發(fā)

出的驚喜的亮光！他掙脫莫垚的手，向他狂奔而來！

卻在此時，耳邊傳來屬下稟報諸事妥當(dāng)可以出發(fā)的聲音。

齊慕霄略有些遺憾，但也僅僅是一瞬之事。他灑脫地轉(zhuǎn)身，利落地上馬，一群在戰(zhàn)場上縱橫馳騁的軍士，在他們最崇敬的親王將

軍的帶領(lǐng)下，絕塵而去。

只留下那個孩子，呆呆地站在原地。

最終，齊慕霄還是沒有摸一摸他的孩子柔軟的發(fā)絲。

在里京城百多里的一處小鎮(zhèn)民居里，形銷骨立的曹墨兩眼無神地依靠在床頭。

當(dāng)日他披枷帶鎖地離開京城，只有他那個善良的弟弟曹博書出來相送，看著弟弟似乎永遠(yuǎn)長不大的眉眼，他困難地用手摸了摸他

的發(fā)絲，囑咐他放心。

真的不用擔(dān)心，流放三千里，他走不到的。父親身上劇毒未解，母親還指著自己做中州和北莽的聯(lián)絡(luò)，他們二人怎么會允許自己

走到那么遠(yuǎn)那么遠(yuǎn)的地方。

雖然，其實他自己是愿意去的。

去到一個誰也不認(rèn)識的山清水秀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做一個田舍翁，娶一個妻子，粗鄙些也無妨；生一個孩子，男孩兒

女孩兒都無可以，男孩兒的話教他認(rèn)字算賬打獵種田，能養(yǎng)活自己就好；女孩兒的話，就要好好打扮，將來找一戶好人家……直

至有朝一日他老了，含飴弄孫，然后平平靜靜地離開人世……

曹墨抬頭看了看綿延無盡的官道，嘲笑自己，在明晃晃的白日里……做夢！

果然，還未走出五十里，兩個刑部差役和他三個人就被一群全身黑衣的人圍住了，不需要太多手腳，咽了氣的差役就被扔到了山

崖下。從此，世間就沒有這兩個人了。

當(dāng)然，也沒有曹墨這個人。

黑衣人整齊劃一地跪地，稱自己“少主”。

有滿身鞭痕千瘡百孔的“少主”嗎？不過換個身份繼續(xù)做棋子而已……吧。

一個黑衣人敲門而進(jìn)，除了帶來一碗黑漆漆的藥，還有查探到的消息。脫離了尚書府之后，曹墨覺得做事情更加放得開手腳了。

他自嘲一笑，他貪戀那個光明正大的身份，忍受苛刻的鞭打責(zé)難；如今一無所有，徹底隱入黑暗，道是自由許多。

得失得失，他到底是得還是失？

“回少主，”黑衣人面容平常，絲毫沒有特征，“屬下這段時間監(jiān)視齊暄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個叫君亦晗的少年經(jīng)常出現(xiàn)，齊暄對他極為

馴服?！?/br>
“哪里來的人？”曹墨把苦藥一飲而盡，面不改色，他更關(guān)心的是那個“君”字。他本意是要收拾齊暄的，誰料竟有了意外的驚喜。

黑衣人本來對曹墨跟一個孩子較真的做法頗有不滿，但是這個新晉少主冷冷說道：“五十萬兩銀子已經(jīng)送去了，現(xiàn)在我想給那個

孩子一個教訓(xùn)，不行嗎？”

黑衣人不再言語。

此刻聽得他問，便如實答道：“屬下跟了兩次，他警覺性極高，屬下便不敢再出現(xiàn)以免打草驚蛇。只是屬下大致判斷了一下，他

回程的方向是……云中山?！?/br>
曹墨倏然坐起身子，驚喜道：“云中山？！居然是云中山！”

云中山，京郊別院，晨光熹微，雀鳥啁啾。

楚漢生推門而入的時候，齊晗已經(jīng)在收拾桌上的筆墨紙硯，書桌的一角，整整齊齊地壘著一疊白紙，紙上整整齊齊地排列著一行

一行蠅頭小楷，筆畫端正清秀，絲毫沒有凌亂馬虎。

楚漢生輕輕嘆口氣，這樣的成效，這孩子定又是一夜沒睡。

“師父。”見他進(jìn)來，齊晗臉上閃過歡快而含蓄的笑意，快步走到書桌一邊跪地相迎。

“寫完了？”漢生看了一眼桌上的成果，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過來，師父給你上藥?！?/br>
“師父……”齊晗輕輕喚著，不由自主地靠近這個高大威猛的男子，除了先生，這個男人給了他太多太多關(guān)懷和寵溺。

“怎么敢在你先生的功課上掉以輕心，我看還是罰得輕！”話雖這樣說，卻不由分說地拉他起身到身邊，徑自打開藥瓶。

“晗兒不敢在先生的功課上掉以輕心……”少年輕輕說著，連撒嬌都小心翼翼，展開僵硬的手掌，不出意外的青紫泛黑，被狼毫磨

過的地方猙獰的血rou翻轉(zhuǎn)開來，干涸的血跡混著邊緣結(jié)痂的地方，真真慘不忍睹。

漢生起身搓了把熱毛巾，“那為什么又被罰了這么多張？”自啟蒙開始，爺對齊晗的要求就高得嚇人，漢生知道這是君默寧對齊晗

的期望，這些年來從未改變。

“昨天練功的時候先生難得給晗兒喂招，晗兒愚鈍實難招架，先生的柳條都抽在在右手臂上……”齊晗聲音怯怯，“后來練字的時候

就……就慢了，沒完成……先生的課業(yè)……”

漢生沒有說話，他知道君默寧下手的分寸，也知道帶著傷寫字的痛苦，更清楚齊晗不會因為這些原因就馬虎地對待課業(yè)，所以寫

慢了沒完成是唯一的理由。

“然后呢？”

“然后先生罰了二十下戒尺……還有五遍……唔！”不自覺地咬起了唇，又迅速放開，縱然只是一下，下唇上已經(jīng)齒印儼

然。

沒有外間的風(fēng)雨，齊晗在院兒里的日子也從來不好過。

漢生上藥的動作又輕柔了一些，晏天樓里那些被練得生不如死的屬下們，恐怕到死也想象不出他們的堂主也會露出溫柔一面的時

候。

“這藥是你先生親自調(diào)配的，特意囑咐我過來給你上藥?！睗h生知道小孩兒一定疼得鉆心，就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