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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以來,還未曾見過他露出這樣俏皮的神色,不由愣了片刻,才又想起惱怒,憤然道:“原來你是故意騙我!”魔尊又是一笑,帶著他輕輕一轉,變成了腳沖下的姿勢,輕輕巧巧飄出了那條幽暗斑斕的隧道,而后下巴一揚:“我沒有騙你,這里確實是幽冥界?!?/br>云澤低頭一看,只見自己隨他漂浮在混沌虛空中,下方萬壑千仞,皆是千奇百怪的山峰巖石,望之陡峭無比,卻在那山峰最險處立著一間黑壓壓的巨大殿閣,依稀寫著“冥府”二字。他再仰頭向上方看去,卻又恍然一驚,他頭頂竟是一片幽靜夜空,當中橫著一道碧色光帶,如同云河浩瀚,其間星火點點,曼然穿梭,便如流螢飛過,川流不息。他何曾見過這樣的景象,一時呆住了,過了半天才向身側問道:“那……是什么?”魔尊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低聲道:“那條是忘川,其中的點點幽光皆是要渡過忘川的亡靈?!?/br>云澤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眼看那些幽光如同流星閃過,稍縱即逝,哪里想得到那竟是亡靈。就在他發(fā)呆的時候,魔尊攬住他又是一個旋身,只見眼前景象驟然顛倒,忘川已落到他們腳下,而那刀槍劍戟般的重重山仞竟出現(xiàn)在了上方,像是隨時便要向他們頭頂落下一般。在云澤更加瞠目結舌之前,魔尊已開口向他解釋道:“正如魔界沒有晝夜,冥界則沒有上下天地之分,一端是忘川,另一端便是冥府?!彼f著,帶著云澤在忘川上方飄然而過,“凡世的亡靈自蒿里來到此處,皆要渡過忘川,再要行過那片刀山斧海,方可到達冥府。”方才忘川從頭頂流瀉而過時,云澤遠遠望去,只覺它像是一道飄飄渺渺的霧氣。此刻換了處境,再從上向下俯視,才見那霧氣彌漫中水波浩渺,果然是一條廣袤河水。那忘川岸上生滿了幽藍蒿草,隨著星火飛舞,搖曳翩躚,儼然便是魔尊提到的蒿里。云澤見此處景色如夢似幻,有心要再靠近一些細看,不由輕輕扯動魔尊衣袖,指向岸上道:“我們去那里,好不好?”魔尊微一點頭,果然挾著他緩緩落到忘川左岸。此處的蒿草皆有半人多高,以云澤的身量,也不過比這里的蒿草高出一個頭,他好奇地在這片幽藍蒿草中穿梭了幾步,那些躲在草叢中的盈盈幽光皆被他驚得飛起,輾轉離去,猶如繁星閃爍。他還記得這些幽光皆是亡靈,不敢疾步追逐,只慢慢跟著它們走到了忘川河邊。河水奔涌而過,水面霧氣升騰,竟像是溫泉一般,云澤懵懵懂懂伸出手去,想掬一捧忘川的河水來瞧。誰知手還未碰到那片水霧,便覺一股陰寒之氣冰冷徹骨,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低聲道:“這里好冷啊。”魔尊急步上前,一把將他的手握住,只覺他連手心都是一片寒意,慌忙把他雙手都握到掌心中,這才垂下眼睛道:“忘川是極寒之地,你現(xiàn)今……大約是承受不住?!?/br>魔尊身上氣焰熾烈,不多時便抵消了此處的寒氣,云澤雙手皆被他緊緊握著,只覺耳尖微微發(fā)燙,竟不敢去看魔尊的臉,只好復又去看忘川奔涌的河水。卻見那些數(shù)不盡的幽光從蒿里飄入忘川,卻大多湮滅在河道之中,能渡到對岸的少之又少,不由“咦”了一聲,皺起眉頭:“這忘川陰寒兇險,根本不能渡人,冥界為何不造一座橋在此處?”魔尊淡淡搖頭:“忘川上游有一座奈何橋,不過橋面十分光滑逼仄,每日有千萬亡靈要渡忘川,能擠上橋的卻是寥寥無幾?!?/br>云澤更加不解:“那他們?yōu)楹尾辉煲蛔鶎挸ㄒ恍┑臉?,好讓這些亡靈都能渡過?”聽了這話,魔尊竟是笑了一聲:“冥府內早已擠滿了孤魂野鬼,據(jù)說千年前仙魔一戰(zhàn)中死去的生靈到現(xiàn)在還未全部投胎,他們哪里還有心思管這些游蕩的亡靈,恐怕巴不得他們全部淹死在忘川中才好。”云澤聽他提起仙魔之戰(zhàn),心內驟然一沉,他對此事已聽聞數(shù)次,知道這場浩劫皆是眼前這位魔尊一手掀起,此刻聽他說起此戰(zhàn)中死去生靈無數(shù),竟口氣淡然,像是不以為意,忽然便有些悶悶不樂,將手從魔尊手中掙脫了出來。魔尊察覺到他情緒變化,臉色微微一變,正要說話,卻聽頭頂傳來一聲近乎無奈的幽然嘆息,而后有個聲音低沉沉地道:“小王不知魔君駕臨幽冥,未曾相迎,恕罪恕罪?!?/br>那聲音是從冥府的方向傳來,在萬壑千仞的山峰間激起數(shù)聲回響,竟是一連串的“恕罪恕罪”之聲。云澤未曾料得有人會突然出聲,先是嚇了一跳,而后才發(fā)覺那人話語雖是客套,口氣卻并不謙恭,倒像是不大耐煩。魔尊眉頭微微一皺,仰起臉道:“我來此處并無大事,毋需十殿閻羅親迎?!?/br>云澤聽他話中之意,原來對面竟是十殿閻羅同時在說話,無怪乎回音陣陣。他還未曾見過十殿閻羅的模樣,便極力仰頭向上方倒懸的冥府看去,卻見那冥府殿閣上幽然映出十個巨大陰影,冕旒搖晃,身形魁梧,想來正是那十殿閻羅的影子。那影子晃了幾晃,又緩聲道:“魔君這些年,駕臨幽冥已有三百七十四次,每次皆說是無事游歷到此,小王卻是不明,這幽冥方寸之地,何須魔君如此頻繁降臨。倘若魔君別有所圖,還請明示,小王定不敢違逆便是?!?/br>他們這番話,顯然是暗指魔尊多次闖入幽冥,視他們?yōu)闊o物,卻又言語小心,有些敢怒不敢言的意思。魔尊卻已聽出端倪,長眉一豎,冷笑道:“老閻羅,別說我來了三百次,便是來了一千次,一萬次,你們又能奈我何?”云澤聽他口氣不善,生怕他在冥界惹事,觸怒了閻羅,不由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魔尊原本面色不豫,見了他這眼神,竟怔了一怔,而后不知想起什么,神情竟是一緩,轉而道:“實不相瞞,此番是我最后一次到此間走動,日后山高水長,不再打擾便是?!?/br>十殿閻羅原本見他驟然發(fā)怒,似有惴惴,稍噤了聲,卻聽他又說再不來此,趕忙緩和了口氣道:“魔君這是說哪里話,小王原也想掃榻相迎,無奈蓬門蓽戶,只怕怠慢了魔君金身?!鄙灶D了頓,又道,“魔君前次多番來此,小王皆未好好款待,不如請至殿內,飲杯水酒,以作送別之意,如何?”魔尊極是不屑地輕笑一聲:“似冥府這般無趣的地方,我卻并無與爾等飲酒的興致,”他說著,目光在云澤臉上轉了一轉,又看向眼前的忘川,忽而道,“這樣吧,你們將這忘川上的渡船借我半日,待我游玩盡興,自會離去?!?/br>那十殿閻羅似是一驚,隨即粗聲粗氣地道:“忘川上那條船兒是冥界擺渡有緣人之用,豈可借于魔君玩耍,當真……當真是說笑了?!?/br>云澤聽他們口氣,似乎是想要說“當真荒謬”或是“當真胡鬧”,到最后卻還是忍氣吞聲說了“說笑”二字,一時暗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