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

    “惡心也能治的么？我在惡心你，你可以治么？”

    他看著我好一陣，我有氣無力地半掛在床沿，他便過來抱我，我推搡幾次都以失敗告終，他將我圈進(jìn)臂彎里，替我洗過幾次面皮上的污穢。我昏昏欲睡，任他擺布，始終是看不透這個人。

    他只用一句話，我便可離開得很徹底，卻從不說這樣的話。

    許久，他將我塞進(jìn)被子里，枕著我的頭發(fā)，他輕輕道，

    “對不起?！?/br>
    我閉了眼睛，任他輕輕地拍打我的背，我呼吸漸漸均勻。

    百里言，如果對不起有用的話……

    睡醒睜眼的時候，我看到刺眼的眼光同百里言焦灼的目光一同打到我的身上，老實說，我并不喜歡這樣的感覺，我刻意將頭轉(zhuǎn)了過去。想起來并沒有什么可以交流的，昨夜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起來，我甚至險些忘記吐了他一身的污穢。他起身過來看我，輕聲道，

    “太醫(yī)來了許久。”

    我將頭埋進(jìn)被子里，沉了許久才出來，我道，

    “你出去。”

    百里言坐在床沿，許久將手探過來，欲碰我的額頭，我扭頭躲開了。眼睛盯著他，認(rèn)真道，

    “請你出去?！?/br>
    他看了我許久，方才起身出去。

    外面娥子便進(jìn)來，請了我的安，欲請?zhí)t(yī)進(jìn)來，我狠聲道，

    “但凡誰放進(jìn)來一個人，我便要他好看?！?/br>
    她低低應(yīng)一聲，便轉(zhuǎn)頭出去。

    日頭過了正午，皇后遣人過來請了幾次，我都以身體不適拒絕了?？粗媲皵[放的東西，我沒多大的胃口去吃。幾樣清淡的小菜，最是不愛吃。外面娥子進(jìn)來又催一次，我便有些不大樂意，片刻便隱約拐進(jìn)來一人。

    ☆、呼風(fēng)喚雨

    我上頭的怒氣還未發(fā)作，便見那人揚了笑顏，直了身體過來。我看得很清楚，竟然是周瞎子。

    許久未見得他，面容很是紅潤，不似以前那般蒼白。身體也比先前健碩不少，穿著直綴子比不得那時候這般空當(dāng)，很是精神。反倒是我越發(fā)蒼白！這真有些諷刺！

    那周瞎子并做兩步走了進(jìn)來，只管打趣我，

    “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否？”

    我笑得有氣無力，只道，

    “你倒是過得十分滋潤，算起來，或是蕭地的飲食不如臨江的罷。”

    他笑道，

    “王妃嚴(yán)重了?！?/br>
    我道，

    “有什么嚴(yán)重不嚴(yán)重的，如今我這樣有氣無力的身體，才算是嚴(yán)重?！?/br>
    他方仔細(xì)打量我，只道，

    “原是你的不適，這會兒又在這里坐著作甚呢？外面風(fēng)光很是好，你卻也不似從前那般精明了么？”

    我懶怠同他扯口舌之能，只問他如何進(jìn)來的？他只道，

    “我有得自己的辦法?！?/br>
    我點點頭，便同他道，

    “你來了很好，我這里需要你替我辦幾件事?！?/br>
    他將手伸出來討要錢財，我只將他手打回去，道，

    “你卻也放心，若做得干凈，我所有的東西你只管拿去?！?/br>
    他抿嘴，只道，

    “王妃自然是守信之人，周某怕是難當(dāng)大任的。”

    我脧他一眼，沒再說話。又安排了個娥子吩咐下去準(zhǔn)備，晚些時候去司徒將軍府里拜會拜會，替死去的“親娘”二太太上一炷平安香，只快些提前通知那方老兒才是。那娥子來便道，

    “王妃，王爺是有吩咐的……”

    我并不理會她，直徑跟周瞎子出了華萼樓。

    一路上我不大言語，不過那周瞎子話倒是很多，我多時也只靜靜聽著，并不想插嘴。兩人直往華永門去，只過御花園時分，竟見到了我不太想遇見的人。

    我遙遙望見百里言正背著我坐于沁心亭中央的玉桌上，本是不見的事情，我只覺很是麻煩，轉(zhuǎn)了眼睛便往另一側(cè)走，怎奈那頭有人見著我，喚我停住腳步，正過來同我請安。

    我睜眼看了看，女子人很是靈秀，身著水杏色長袍，露了截金絲線鏤花的肩頭。烏云不長，還未曾及腰，眉眼低垂，中心卻隱隱有顆美人痣長者著，妝不濃不淡，恰到好處的驚艷。她于百里言身旁，一道兒過來，恭敬地沖我福身道，

    “臣女張季瑾給西平王妃請安。”

    我瞥她一眼，微微點頭，的確是個不錯的人，眉眼里竟看不出來一丁點雜質(zhì)。算是已經(jīng)見過，我錯了錯身，便往前走，那百里言方開口道，

    “你去哪兒？”

    周瞎子道，

    “回王爺?shù)脑?，王妃今日回府拜會司徒老將軍，馬車已備好?！?/br>
    他不得說一句制止的話，料想他也沒制止的語言可以說出來。我便同周瞎子一道兒，出了華永門。只在輦上，我正閉目養(yǎng)神，周瞎子確乎話變得多起來，婆媽起來。他道，

    “張季瑾，原城西太守八世孫張瑞庭之子張昭令弟，張庭玉府上千金，母謝氏。”

    我對這樣復(fù)雜可研究的身份很是不感興趣，只聽著周瞎子這一說，便很是奇怪，這些名字很是熟悉。我一時間卻也想不出來是何種由來，又為何熟悉？

    “可清白？”

    “很是清白，父張庭玉正是上林院院士之一，三代均沾著書香。”

    我方將眼閉上，不再說話。這樣的人，對著百里言很是登對。

    “可是皇后娘娘安排的？”

    周瞎子話里有話，只酸著我，

    “可不曾，不是王妃親自答應(yīng)的親事么？”

    我真不再說話，的確也是我自己答應(yīng)的，這樣很好。

    方過一時，便到車夫上來，替我二人拉過車簾，只身出來，便見司徒府上眾人虔誠跪拜，我嘴角浮出一絲微笑，這樣的局面甚好。左至右，依次是司徒長，碧霄，五太太，司徒寒江，六太太，以及最右側(cè)婆子襁褓里的嬰兒，我內(nèi)心只冷笑，那應(yīng)是碧霄同司徒長的孽債，只是這府上人卻太少。原本人丁興旺的家族，至此，已是衰落得很了。

    門前，兩棵枝干遒勁的黃桷樹，我看得很是熟悉，卻也懶怠去想哪里見過，又或者是夢里，也說不清楚。

    “司徒長同西平王妃請安。”

    我只睥睨那男人一眼，揚了頭便跨進(jìn)門去。

    前堂正院，打掃得很是干凈，孤零零，又冷清清。上好的花木養(yǎng)得依舊好，卻不見去年賞花花之人存在。一切都是真實經(jīng)歷過的，到底是像一場夢那樣虛無縹緲。這里來不及我感傷，方至宗廟祠堂，便進(jìn)去。接了香，拜會了大夫人的靈位，再拜會三夫人的靈位，最后再拜會二夫人的靈位。后又去冷春院游了一回，只讓管事去請那一行跪拜的人起來。

    上過茶，我不著急要。那司徒長看得明白，只讓九夫人為我斟茶，我好心受著，卻任她將茶水哆嗦倒在我的裙裾上。我輕抿嘴，快手將耳光打在她精致的臉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