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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是強撐的平靜無波,下一瞬,卻又低了頭,將手上點心遞了過去。 沈英半天沒接,她卻已是進了屋,到了沈夫人面前,語聲平穩(wěn):“昨日忘了買芙蓉樓的點心,今日出去轉(zhuǎn)轉(zhuǎn),順道買了一些。芙蓉樓新出了些旁的小食,我亦是買了一些,母親可以嘗嘗?!睂Ⅻc心放下后,孟景春又道:“阿樹這會兒恐是快醒了,我過去看看,就失陪了?!?/br> 沈夫人一時語塞,只望著孟景春發(fā)愣。 孟景春轉(zhuǎn)身出了門,一句多余的話也未說。其實她也沒有什么好說,沈英不是神仙,并沒有十足的把握確信此去性命無虞。只是——太多的擔心都只是空擔心,預先做了一番死別生離的模樣,其實對事情本身,一點幫助也沒有。 沈英跟了出去,孟景春倏地回頭,望著他神色平靜地問道:“相爺何時出發(fā)?” “明日下午?!?/br> 孟景春略思忖:“恩,時間尚足夠。我雖無什么神方,但能做些散劑給相爺帶著也好?!?/br> ☆、【九一】夜話 孟景春這般冷靜反倒讓沈英更難過。 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站在這立場上,他恨不得那詔令只是一張廢紙。但他亦為人臣,亦想為百姓盡一己綿薄之力,南邊如今一團糟,諸事需人調(diào)度,他亦只能硬著頭皮上陣。 孟景春轉(zhuǎn)了身:“說實在的,我心中所想與母親一樣,不忍心亦不放心讓你去冒這個險。但——”她頭微微低下去一下,目光落在地面的影子上:“若我與你沒有交情,以旁觀者的姿態(tài)來看,你卻義不容辭,沒有推卸的余地?!?/br> 她強撐笑顏,轉(zhuǎn)回身:“我那時候喜歡上相爺,便是因為——相爺很厲害啊?!?/br> 她說著稍稍頓了一下:“雖然后來發(fā)覺也不過就是這樣的普通人,但相爺在我心中素來都是英雄。我父親的案子能有轉(zhuǎn)圜余地,相爺只輕描淡寫與我說‘做了一些努力’,宗大人卻與我提過那所謂的‘一些’努力是怎樣的拼命。相爺本來就是會為了這樣的事情拼命的人啊……” 她說著說著語聲微哽起來,她怎么可能當真舍得他去,她的私心不比別人少的啊。 話說到這里已沒有了余地,孟景春道:“我父親十七歲時隨祖父去滁州治災,那是他頭一回面對那樣多的病患,每日見生生死死,若不是那一回,恐怕父親也不會決心將這條道走到底。札記便是從那時開始寫,故而第一章便是治瘴氣疫癘溫毒諸方。那是我祖父與父親的心血,聽聞南邊現(xiàn)下醫(yī)者無方無藥,若能幫得上,也不枉我父親寫下來?!彼檀俚貒@了口氣,又道:“時辰不早了,家中無藥,我得出門買一些,制散劑得要點工夫,我去藥鋪問問能不能麻煩人家?!?/br> 因知道沈英現(xiàn)下心情復雜不知如何回,她說完便走了。 現(xiàn)下因藥材緊缺,平日里很尋常的藥材卻也賣得貴了兩三倍,不敢想象這瘟疫蔓延開來,若連藥材也不夠該怎么辦。 好不容易尋到一家能制藥的鋪子,孟景春遞了三個方子過去,那掌柜一瞧前面幾味辛香類藥材,剛想說難不成你要做菜,再往下一瞧,卻捏著胡子道:“小娘子這是要防疫么?莫不是家里有人得了疫???” 孟景春怕他誤會,便道:“家中有人為官,將去南邊治災,明日便要出發(fā),擔心不下,故而還請盡快制好?!?/br> 那掌柜聞得原委,頓時肅然起敬,南邊那父母官都因怕死跑了,這會兒華陽城還有人惦記著那邊百姓,赴湯蹈火的這份勇氣也是值得稱贊的。他遂道:“先前那藥材還是按原先的價錢給小娘子罷,讓你家官人多帶一些去?!彼s緊招呼后面的制藥師傅過來,將方子遞過去:“盡快啊?!?/br> 孟景春道了謝,又約定了明日中午來取,這才告辭。 ——*——*——*——*—— 第二日分別時,沈夫人又是一通說,各番舍不得。孟景春匆匆忙忙拿到了散劑,小包分好,囑咐沈英何時服用如何用藥,又掛了防疫香囊在他身上,將自己的平安符解下來,塞進他手心。 也顧不得沈夫人及代悅在身后,孟景春踮腳攬住他脖子,沈英微微俯身,伸手回抱她。孟景春湊在他耳邊道:“一定要平安回來,若你敢出什么事的話,哼哼?!?/br> 沈英環(huán)在她身后的手微微頓。 孟景春松了手:“阿樹還在睡,不能出來送你,你早些回來看他便是。”又微微偏過頭瞧了一眼往南的路:“走罷,別耽誤太久了?!?/br> 到這份上,沈英方辭別家人騎馬而去。 沈英走后,孟景春做了許多夢。譬如初夏清早站在河堤邊,層層蘆葦間密密織著蟲聲,有魚躍出水面,白鳥臨水立,周遭沒有人,官道就在河堤那邊,空空蕩蕩,一片死寂。 驚醒過許多回,只因沈英出發(fā)后那邊便再沒了消息。 沈英抵達時,京中及周邊州縣的救濟藥材也已送到。遠道而來見慣了生死的醫(yī)官們看到城中這情形都倒吸一口冷氣,又何況沈英。 溫度越發(fā)高,城中那些未來得及處理的尸體已經(jīng)開始迅速腐敗,nongnong的腐臭氣息充斥著整座城,蟲子在成堆的尸體上越聚越多,黑漆漆的老鼠四處亂竄,不時有饑腸轆轆的貓穿梭在其中,想要飽食一頓。 沈英自荊州調(diào)來了駐軍,堆積的尸體很快被清理到了郊外火化,然城中仍舊不斷地有人染病,不斷地有人死去,且病情蔓延迅疾非常,往往是連藥也未來得及服用,便已成了死尸一具。 沈英與醫(yī)官算了算帶來的糧水與藥材,與駐軍長官商量,在城中搭起了食棚及藥棚,糧食不多,水更是緊缺,故而每日分發(fā)的食物亦只能讓人免于餓死。尸體漸漸清理火化,城中原先濃重的腐敗氣味,則被藥材味及燒沸的陳醋味道所替代。染病者均迅速被隔離施藥,原先朝染夕亡或隔日亡,眼下卻有人能從病患棚中活著出去了。 這無疑給城中幸存百姓燃了一星希望,駐軍人手有限力量亦是有限,現(xiàn)下則有百姓自發(fā)地前來幫忙處理尸體,清理這座滿目瘡痍的城。 但饑餓依舊無處不在,百姓每日只能免于餓死,駐軍軍糧亦是給得有限,醫(yī)官常常一整日只吃半塊饅頭充饑,就連沈英亦是餓得發(fā)昏。城中遲遲不下雨,能安全飲用的水少得可憐,他唇上已是干得出血。 時日一拖再拖,夏日漸近,日頭越發(fā)毒,糧食漸少,城中已是有人支持不住。 隔壁荊州也是才熬過了饑荒之年,糧倉中幾乎空空,提供的糧食支援的不過杯水車薪。沈英只好往華陽城借糧水,趁往外送消息時順道捎了一封家書過去,告知孟景春一切還好。 等華陽城籌糧送來的幾日間,城中傳出了吃尸體的可怕傳聞,眼看著疫情已漸漸控制,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