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入耳一片清冷曠寂。

    躺在床上，李復(fù)瑾久久無法入眠。

    各式凌亂的碎語片段不斷閃過，惹得心頭焦灼不安。說不清是為什么，可愈是想要擺脫思量愈深，胸臆如火灼烤。

    沉思間屋內(nèi)的門卻忽地一響，室內(nèi)似有風(fēng)猝然拂動。他下意識拾起枕旁的劍，刃聲一震，架住了來者的頸。

    “李復(fù)瑾！”立時響起的呼音帶著幾分驚猝，卻異樣的熟悉，“是我！”

    詫異了一瞬，他立刻收劍望向來人。微弱的壁燈隱約勾勒著單薄的身影，轉(zhuǎn)身仰首，現(xiàn)出一張秀麗的臉。

    竟真的是慕容素，李復(fù)瑾頓時怔住，“公主？你……”

    大概是冒雨而來，她一身松大的內(nèi)侍服被浸得通透，濕淋淋的臉龐如玉冰白，渾身都散著冬雨的涼意。似乎有些冷，她的呼吸帶著一絲霧氣，明亮的瞳仁幽深，半隱在深黑的夜中，有種令人說不透的妖麗。

    胸口立時一頓。

    用手蹭去臉上的雨水，慕容素垂下視線，輕輕咬住了唇。

    “明日，你出征……”窗外的雨不斷地落，幾乎遮住了她如蚊的話音，“我來，是想給你這個?！?/br>
    手中驀然一沉，他愕然墜眸。

    一個尺長的雕花木匣被置入手中，一路行來，竟被她護得分文未濕。木匣不大，共有三層，沉檀的質(zhì)地入手略重，幾處邊角業(yè)已陳舊，匣蓋的頂端嵌著一枚小小的月形徽記。

    “這是什么？”

    她不語。他狐疑地打開木匣，其中林林總總置著各類瓷瓶。隨意撥開幾個，竟都是些上好的傷藥。甚至還有千金難求的冰華散，他不無詫異，“這些……”

    “給你?！彼穆曇艉艿?，抬起頭對視上他的眼，“戰(zhàn)場刀劍無眼，難免受傷。我……只有這些?！?/br>
    他沒有言語，黑暗中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只是許久的沉默令氣氛更加窘迫。

    橫亙的尷尬猶如一道鴻溝，她躊躇了一會兒，狼狽地低下頭，“我回去了……”

    方才轉(zhuǎn)身，一股外力卻忽地絆住她。還未及反應(yīng)，慕容素身子猛地一傾，猝然便跌入了一個溫?zé)岬膽驯А?/br>
    鼻息間熾熱的氣息輕拂，她下意識地想呼叫，唇上卻忽地一涼，成功塞住了她未出口的話音，雙瞳驟然張大——

    完全是一個萬分真實的吻。

    柔軟的唇瓣似有種意外的甘美，他極輕柔地觸探，雨水的冰冷在兩人胸前輾轉(zhuǎn)，逐漸竟變成一種異樣的灼燙。她迷茫而無措，對突如其來的采攫不知所措，一時竟忘記了推開。

    清冷的吻帶著某種特殊的香氣，讓他下意識想要更多。漸漸的，初時的溫和開始加深，變?yōu)閺妱莸那謯Z索取。唇舌更加肆意地在她的唇齒間熨帖輾轉(zhuǎn)，越來越深，也越來越濃，完全失魂陷落。

    空氣的溫度越來越熱，令她有種窒息般的難受，以及莫名的未知的恐懼。呼吸愈加紊亂，她閉了閉眼，猛地推開他。

    “你……”

    黑夜中只見他凝視她的瞳眸亮得可怕，有種異樣的璀璨，“慕容素?！?/br>
    這般的直呼其名令她心中驀然一顫，卻沒有言語。

    少頃，他靜靜開口，“你喜歡我，對嗎？”

    背脊僵了一下，她頓了頓，猛地垂下眸，“沒……”

    “我喜歡你?！蔽囱酝甑脑捯袅⒓从直涣硪痪湓捵钄嗔耍乜诟沁说匾惶?。

    “我知道，我本是一介下臣，萬不該覬覦一國公主?！背聊艘豢?，李復(fù)瑾的話語慢而沉，“可若拋開身份而言，我喜歡你。而你……”

    “……”

    “也喜歡我?！?/br>
    沉著不疑的話語似乎不容她有半分回絕，垂首良久，慕容素嘆了口氣，“我沒有?！?/br>
    “是嗎？”他輕笑了一下，沒有諷意地反問，右手悄無聲息地挽過一側(cè)的木匣，“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深夜冒雨送來這些？這些千金難求的傷藥何等名貴，置于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身上，豈不浪費？”

    她默了一瞬，輕輕咬住唇，“換做是誰我都會這樣做。我只是……不想看見有人死去?！?/br>
    “戰(zhàn)爭就會死人，無可厚非?！备┮曋?，深邃的雙眼晦暗難解，“而你，為何總是不肯承認(rèn)？”

    靜默的空氣蔓延，他極低的嘆息，“我知道，作為公主，你斷不能對一介侍從動情?？扇绻悴皇枪?，你只是慕容素。捫心自問，你心念如何？”

    不容回避的話語戳透心扉，慕容素指尖微顫，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喜歡的嗎？

    她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更不能知道。

    她只知道，這無論如何都是一道難以逾越的溝壑，如果肆意跨越，結(jié)果只有粉身。

    這座宮城太冷漠，她不想做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可命運本身就要她無法選擇。她既然享受著萬民的敬仰朝拜，享受一人之下的地位。享受公主身份所帶給她的尊榮，那就必須舍棄掉更多。

    而隨心所欲，本就是最不可能的。

    瞳眸逐漸又恢復(fù)了淡漠，她漠然別開眼，“即便肯定，那又如何？”天際的流云與潭低的濁泥，雖然同在一個世界，但本就是截然不同的。

    看得出她刻意的抗拒，微默片刻，李復(fù)瑾話音極低，“那，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什么？”

    “不管是公主還是慕容素，我都想抓住?！毕蚯靶辛艘徊剑曀哪?，目光明亮如灼，“你愿不愿意信我一次？此戰(zhàn)過后，我會用自己的能力，和你站在一起?！?/br>
    “這就是你毅然要出征的原因？”似乎恍然明白了什么，慕容素剎時面露驚愕。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彼p輕嘆息。雙手撫住她的肩臂，格外的篤定堅毅，“相信我，我不會死，而你……”

    “……”

    “可不可以等我？”

    ·

    復(fù)一日，云州大軍集結(jié)，戰(zhàn)隊開拔，束甲出征。

    成千上萬人組成的隊列連綿極遠，刀槍陣列寒光凜冽。拜別了城門帝闕，整列大軍兵分三路共往北地。云州城的城樓之上觀民綿延，密密仄仄的圍觀眾中，誰都不曾注意一個細(xì)弱的身影。

    初冬的風(fēng)凜冽如刀，卷起巨大的旌旗烈烈作響。隱在眾人之中，慕容素以玉巾裹面，默然地望著城下漸行漸遠的軍隊。黯默的瞳眸看不出情緒。碎雪霏霏，金戈鐵馬。恍惚之中，她似乎能聽見北地的的號令鳴鏑之音，那般鏗鏘似歌，心頭惴惴激蕩。

    第40章 勝戰(zhàn)

    戰(zhàn)爭持續(xù)了大半年。馬革裹尸，白骨露野。

    這半年來的大燕國卻趣聞迭出，各種傳聞話本數(shù)不盡數(shù)。

    例如嚴(yán)月十六，大燕戰(zhàn)隊出征，駛往涼境。當(dāng)日整個云州城民幾近傾巢，前往城樓目送千里。整座城樓張袂成陰，卻肅穆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