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的是非，如今回想，不禁啼笑皆非。

    “你居然一直留著。”她笑盈盈地望著，撫在掌中愛不釋手，“我明明記得，不小心把它摔壞了?！?/br>
    “沒錯。”莫鈺輕聲道：“那次你摔壞了它，但丟了可惜，所以后來便去內(nèi)廷尋了銀絲修繕了一下。”

    捺住簪體輕翻，指向一處，果然在蝴蝶羽翼的尾端看出了銀絲相纏的痕跡。慕容素仔細地看。

    “希望你喜歡?！?/br>
    “我很喜歡?！彼p笑，將銀簪別入鬢發(fā)。銀亮的小蝶半隱在墨絲之間，襯得她瞳眸晶亮，“大婚那天，我一定會帶著它?！?/br>
    莫鈺不語，默默抿緊了唇。

    “謝謝你，莫鈺?！?/br>
    指尖輕輕蜷成一道微弧，莫鈺良久地望著她，輕輕開口，“公主?！?/br>
    “嗯？”

    “我要走了?！?/br>
    猝然入耳的話令慕容素一怔，笑意頓時凝在臉上，“走？你要去哪里？”

    默然了片刻，他淡淡道：“郡主府?！?/br>
    “為什么？”心底忽然有些發(fā)涼，她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聲音張惶。

    寂靜少晌，莫鈺垂落了眸，“你即將大婚，諸事皆有宮人cao辦。郡主事務(wù)繁忙，辰淵閣總需人分心管理?！?/br>
    微風(fēng)拂起她裙間的衣角，他望著那一地搖曳的緋紅不去看她，“那是夫人的心血，我責無旁貸?！?/br>
    “辰淵閣人手眾多，梓jiejie雖事務(wù)忙碌，卻足以兩頭相顧，何以用你□□前往？”她有些急了，話音逐漸紊亂起來，“再說，大婚過后，你也可同如歌如笑一起陪我至公主府，我們只是離宮換了一個地方，和如今有什么不同？”

    莫鈺沉默。片刻，忽地輕笑了一下，“可是，我總要有我自己的生活?！?/br>
    淡然的笑意看不透情緒，慕容素一怔，說不出話來。

    垂首良久，莫鈺抬起頭，“當年承蒙夫人相救，讓我做你的護衛(wèi)隨護左右，保護你?！鄙铄淙缣兜捻喻詈陔y測，他定定地望著她的臉，“而今，你已有自己的歸宿，而我，也總該有我的歸宿?！?/br>
    “從今以后，李復(fù)瑾會保護你，他是你的夫君?！?/br>
    對面的人面色微白，長睫微顫。他努力冷下語音，“而我的使命已經(jīng)完成。所以，我該走了?！?/br>
    漠然的聲線聽去毫無一絲留戀，慕容素咬住唇，淚凝于睫，“莫鈺……”

    胸口一樣的難過緊澀，剎時淚珠墜落，在火紅的裙上洇綻成花。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抬至一半?yún)s又突然頓住了。

    “你不必難過。”悄無聲息地收回手，他背于身后緊握成拳，“即便我不在你身邊，你也會生活得很好。如歌如笑會盡心照顧你，駙馬也會愛護你，而我……”

    “……”

    “不管我在那里，我都會永遠把你當做……我的meimei?！?/br>
    冷定的語氣似乎毫無轉(zhuǎn)寰，靜了好一會兒，慕容素抬起頭，“你都已經(jīng)想好了嗎？”

    “嗯?！?/br>
    “那……什么時候動身？”

    “今晚?！睆娙讨牡椎臏?，他淡淡笑，替她拂去落肩的碎發(fā)，“你穿這一身，很好看。”

    輕拭去面上的淚痕，她努力控制著哽澀，“那你一定記得，要經(jīng)?；貋砜次?，郡主府離公主府不遠，你閑暇的時候，一定要經(jīng)?；貋??！?/br>
    “我會的?！彼吐暣饝?yīng)，低垂的眸掩去了一閃而過的黯淡。

    ……

    轉(zhuǎn)身的時候又停住腳步，“公主?！?/br>
    慕容素望著他。

    猶豫了少晌，莫鈺說道：“送我個禮物吧?！?/br>
    “什么？”

    素凈的面龐淡若璧玉，他長久地凝望著，許久，探出手去，覆住了她的眼——

    當唇瓣相碰，他不是沒有猶豫的，只是一瞬，某個從不敢想過的隱秘襲擊沖破胸口，擊穿了所有意識。她的唇角有些冰，溫暖的氣息相拂，恍若某種異常的甘甜蔓延，又仿佛是道無法回頭的深淵，卻引著他甘之如飴在所不惜。

    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慕容素怔住了。

    “你會幸福的?！狈砰_她。他聲音很輕，輕到幾乎聽不見，“素素?！?/br>
    兒時的相稱被遽然脫口，慕容素怔忡著，完全發(fā)不出聲音。

    不曾再說什么，莫鈺轉(zhuǎn)身離去，頎長的身影很快消失于院中。

    “莫……”

    見他離去，慕容素下意識想追過去，剛行兩步，腳下卻忽然被什么東西一絆。一個墨色的刀狀香囊現(xiàn)在眼前，似乎還帶著少年的溫度和氣息。

    她輕輕拾起。望著他離去的方向，鋪天蓋地的難過席卷，莫名澀痛在胸膛輾轉(zhuǎn)，她再忍不住，淚水噴涌而出。

    ·

    六月，云州定國公主府初階興建完成。

    這座歷時兩年的府邸建于云州城南，西臨護國郡主府，東系皇城，于整座帝闕僅隔百里，遙街便可相望。府邸占地極大，粉墻環(huán)護，瓦窯四潲，院落比例甚至大于太子府應(yīng)有的規(guī)格。如此恩榮，帝王的寵愛可見一斑。

    婚期漸至，整個宮廷愈漸忙碌，汝墳殿同長秋宮一般，成日瑣事堆疊應(yīng)接不暇，殿中的宮人夙興夜寐，甚至恨不能分出身來。喜氣蔓延，云州城內(nèi)也是非凡的熱鬧。酒坊茶肆各色話本流傳不斷，種種傳聞亦是疑幻疑真，漫天紛飛。

    對于這場賜婚，民間的傳議猜度已成鼎沸之態(tài)、各式流言廣泛相傳。一無前功二無背景的青年才俊本就奪人注目，偏偏又是被指婚給最受帝寵的公主，其中內(nèi)里，無疑格外引人好奇。

    有人言這位準駙馬李復(fù)瑾表面草芥出身毫無后景，實則卻是罪臣之子，只是礙于身份低賤無法公然，故只能以平民之身示人；也有言其實是那號稱貌可傾國的定國公主，實際僅是位貌如無鹽的丑女，宮中偶遇動了心念，于是仗著自己的顯貴身份百般糾纏，這才達成了心念。

    林林總總的風(fēng)言百般，亦被詮釋出各種或傳奇或荒誕的版本滿城流傳，卻無一可被證實真?zhèn)?。幾番爭議不下，群民的好奇心也被吊得愈盛，終于在公主儀駕出城祭祖時漲至頂峰。

    二十四日，依涼北一帶的婚俗，慕容念特準駙馬李復(fù)瑾出京祭祖，定國公主慕容素相伴跟同。

    炎夏的云州赤日當空，卻絲毫抵不住城民獵奇的心情。上千人組成的儀隊駛出皇城，儀仗之華令人觀止。當公主所乘的車輦出現(xiàn)時，圍觀的群中幾乎沖破圍隊，恨不得貼上去一窺公主真容。

    慕容素隱身于精致的紗輦內(nèi)，輕紗微掩，影影綽綽，映出女子妙曼的身形。雖望不清容貌，可見型已教人心憐。而車輦的一側(cè)，一路策馬相護的男子笑意盈盈，滿面喜氣，正是駙馬李復(fù)瑾。

    瞬時間所有離奇的風(fēng)語自行飄散。才佳貌俊的才子與風(fēng)姿綽約的公主，郎才女貌，才子伊人，無疑實至名歸。

    直至儀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