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隱秘的謀嘯暗流涌動，風雨欲來，似乎正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時機，頃刻迸發(fā)爆破。而在爆發(fā)之前，這所有的一切都仿若局中的一子，順著設(shè)局人所望的方向，按部就班地進行下去。

    時間推流，風過如煙。

    轉(zhuǎn)瞬，一年已過。

    第68章 微醺

    雪初停，深夜的天色混沌空濛，如蒙了淡灰煙色。

    已入了夜，城中路上馬滑霜濃，行人稀薄。冷霧似一道青白紗帳，將天地間都籠的飄渺不清，冬風料峭，斂盡了冰雪寒氣。

    一輛錦簾垂珠的馬車自街口緩緩行來，停在敬北王府的偏門之前。策馬的小廝勒了駿馬。一只素手掀開錦簾，現(xiàn)出一張雋秀卻疲倦的清顏。

    “白姑娘?！痹缫咽睾蛟趥?cè)的岳忠走上前來，恭謹?shù)刈o她下了馬車。

    慕容素略一點頭，雪白的披風裹著纖巧的身段，唇齒輕翕間白霧吞吐，“王爺呢？”

    “王爺已等候姑娘多時，現(xiàn)下正在西苑。”

    西苑？

    腦海中不禁漫入了那座漫天桃花、滿園緋色的院落，她略微輕怔，掠目向府苑一眺。

    “走吧?！?/br>
    ·

    步入西苑，滿園微香一剎傾來，入鼻沁然芬芳。

    粉白交錯的春桃肆意而綻，無數(shù)小瓣迎風翻飛，望似云霞垂曳。冬季百花零落，這處苑園卻春花繁盛，若非空氣寒涼，地有微雪，當真如處暖春。

    一路直行，跟隨岳忠亦步而入，穿過回廊微亭，最終在一處小閣前停步。不遠處的閣間門扉開敞，燭光微爍，狹長的綽應斜倚石欄。桃花垂墜，緋瓣飄飛，別番旖旎滋味。

    “白姑娘，王爺就在里面。”岳忠低聲訴道，旋即知機地避后隱去。

    她望了一剎，慢慢走進去。

    空氣中有酒氣汨汨彌動，涼爽的空氣中花香添了酒香，越發(fā)盈盈熏人。隨著行近，周身的溫度都似灼熱了，難以言喻的異樣。

    似是聽到步聲，閣中的李祁景側(cè)過頭。

    “回來了？”唇角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他執(zhí)起酒盞慢慢飲下去，“怎么樣？”

    “很順利。”她緩舒了一口氣，在一側(cè)落座。

    一壇清酒忽地隔空拋來，慕容素下意識接住。

    李祁景似乎笑了一下，眉目輕微一挑，帶著一絲挑釁的意味，漫聲道：“喝嗎？”

    慕容素微微一愕，抬眸看過去。

    不知為何，這一日的李祁景似有些不同，他平日雖素來慵懶散漫，卻從未如今日這般放縱。許是酒氣微醺，暈得他神思半昏半醒，眼神灼亮，仿佛蘊了烈火。

    酒壇入手沉沉，被風雪吹侵得久了，觸膚沁人的冰涼。默默望了許久，她垂下了眸。

    “清霜飲號稱世間絕釀，就這般飲，豈不無趣？”

    ·

    鳳凰臺上，冬風拂衣微冽，漫天閃爍繁星。

    眺目遠望，綿長的天際霧雨彌漫，遠山交疊覆如云海。宮城蔚然壯觀，隱在朦朧的煙云之下，似幻亦似真實。

    微風輕卷著初雪的寒氣。李祁景立在雕欄玉砌的觀臺邊，紅泥小爐中的香酒逐漸沸了，他飲了一盞，忍不住嘆，“登凌絕頂，一覽眾景，好山好雪好酒，的確是異常壯闊?！?/br>
    慕容素半張臉裹入輕裘，仍抵不住侵骨的涼氣，雪白的雙頰被風吹得微紅，益發(fā)顯得瞳眸深深。她酌了一杯熱酒，緩緩啜下去，驅(qū)散體內(nèi)的寒涼，“這方法，也是曾經(jīng)有一人告訴我的。”

    濃烈的酒似乎一瞬灼燙了回憶，她的神情有些微的迷離，“那時我心情不好，他便帶我坐到房檐上，說心情欠佳時，只要坐與高處，與天同齊，睥睨山河，無論胸臆有多少塊壘，定都會消弭?！?/br>
    默了一瞬，李祁景笑起來，“的確是個好方法。”

    他懶散地舒展四肢，似乎逐漸思起了什么，笑意中帶了抹玩味，“你這位朋友的排解之法，倒是與我皇兄有幾分相似?！?/br>
    握杯的手頓了一剎，她的雙睫輕顫，隔了許久出聲，“你皇兄？”

    “是啊?！蔽丛l(fā)覺身側(cè)之人的異樣，他漫漫輕笑，“只不過我當時年紀尚小，還以為他是在狂騙我，未曾想確有奇效?！?/br>
    滿胃的酒液仿佛一瞬灼燒了起來，她的面上呈著艷麗的薄紅，連聲音都變得有些不同。許久，道：“你皇兄——是個怎樣的人？”

    這一問出言得頗有些突兀，他略微一詫，側(cè)目瞥過去一眼。

    她盡量表現(xiàn)得不動聲色，神情如常的平靜，默默垂下眸，“你放心，我無意探聽你皇家之事，只不過終是要有所接觸的，有些好奇罷了?！?/br>
    李祁景沉默了一瞬，忽然笑起來，話音隨著云霧輕吐，“放心吧，我皇兄雖為人淡薄，卻并不嚴苛，即便未來你入了宮，他也絕不會為難你?！?/br>
    她不語。他隨后卻不知思及到什么，忽地一哂，補充道：“當然，也絕不會愛上你。”

    “什么？”這一句令她有些意外，錯愕地望了過去。

    他輕哂，遙望著那一片氣魄壯麗的宮城，一把飲下一盞酒液，“這世間有無數(shù)女人前仆后繼，想投身于那座華籠，享一聲華貴，得帝王之寵。卻殊不知，那帝王心中早有了別的女人，也再容不下他人?！?/br>
    慕容素神色微動，說不清心中輾轉(zhuǎn)的是什么滋味，遲疑了片刻唇角輕扯，“可得帝王之愛的女人，那想來……是個不尋常的女人?！?/br>
    “是不同尋常?！崩钇罹皣@息了一聲，似可惜又似有些釋然，“可惜她死了，唯我皇兄不肯相信，執(zhí)意自這天下間搜尋有關(guān)她的痕跡，佐證她還活著?！?/br>
    放眼泱泱皇城，一堆玲瓏疊錯的殿宇中，一座琉光碧瓦的寢宮尤為矚目。他一指那一座恢弘建筑。

    慕容素的心猛然一顫。

    那所指的方向無疑正是汝墳，她錯愕地僵了半晌，幾近失語，許久喑啞著嗓音開了口，“早聽聞傳言當朝陛下與大燕關(guān)系密切，不想……原來是與定國公主有這般關(guān)聯(lián)?！?/br>
    李祁景的唇角一抹微嘲，“本就不該相愛的兩人，連相識相知都僅是一場謀計，誰想朝夕暮處，竟會暗生情愫?？墒沁@種感情，能有什么好下場！”

    “是不是很傻？”他看過來，微醺的俊顏泛著緋紅，“坐擁天下，何種絕世女子不會擁有？偏偏只心掛一個死人……”

    “是很傻……”眉眼蘊著迷朦的恍惚，她不由自主地念了一句。清冽的酒順喉而下，卻仿佛全然失了味道。

    遇人不淑時便傾心相付，哪知一顆赤誠之心，其實卻是可利用的最佳利器，直至被踐踏得粉粹才恍然自知……真正傻的，是她。

    四周悄然靜寂，慢慢空中竟又落起了細碎微雪，冷香浮動，晶瑩如淚。靜了良久，李祁景突然開口，“你呢？”

    “什么？”

    他向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