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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身影跪在不遠(yuǎn)處。 她不知跪了多久,衣上發(fā)鬢亦落了微微細(xì)雪。似乎是冷,唇色都有些微青白。即便如此,她的背脊卻恁般筆直,如一支無法摧折的青竹,傲然孑立。 “素——”乍然一見,李復(fù)瑾心中一跳。慢慢的又似想起了什么,目中的情緒又迅速褪去了,“……白芷?” “參見陛下?!彼┦走刀Y,聲音抑不住的顫抖。 “這么晚了,你怎會在此?” 她一直垂著眸,黯淡的月光陰影投射,看不見她的神情,“民女有事,想央求陛下?!?/br> “何事?” “民女想求陛下,可準(zhǔn)許民女,擇日出宮,永訣皇城,望陛下恩準(zhǔn)。” 她話音方落,李復(fù)瑾輕輕一怔。 “怎么了?在宮中這數(shù)日,過的不好嗎?” “不,很好。”她搖了搖頭,吐息間霧氣朦朧,似迷霧彌繞,“宮中富麗奢華,無不巨細(xì),是白芷這十幾年來,最舒適的一段日子?!?/br> “那為何還要出宮?” 她頓了頓,素靨靜靜抬起,清麗的面容姣好如月,卻似有淚光輕閃,望得他赫然一怔。 “你……” 晶瑩的淚珠靜靜滾落,她開口,音容哀凄無限,“民女想問陛下,陛下對民女,可是一時之興?” “……”喉間一扼,他竟不知該說什么。 靜了片刻,她的聲音輕輕回蕩,“民女自幼習(xí)藝,流離孤苦,有幸垂得陛下青睞,民女無上榮光。民女為報陛下垂青之恩,本該依陛下命令,留于后廷,只是……” 透澈的瞳眸又染了清淚,無端令人心生憐惜,“陛下業(yè)已聽聞,前日淇皇妃到訪……” 他頓了一下,薄唇微抿,沒有言語。 素手輕輕拭去殘淚,她目光深深,仿佛有著依戀,“民女不愿摻與后宮之爭。民女畢生所愿,只愿可得一人之心,白首不離,永不背棄。陛下英明神武,品貌非凡,確是良人無疑,可是……” “……” “如若陛下并非白芷之良人,還望陛下,可準(zhǔn)白芷出宮?!?/br> 最終徐徐一叩,額眉觸地,細(xì)簌的淚如珠碎,濡化了輕薄微雪。 四周靜得如置幻境,一切仿若凝定,不見一絲聲息。半晌,李復(fù)瑾忽地走上前將她扶起—— “那日皇妃獨闖臨華殿,除卻出言辱晦,可曾傷了你?” 他的氣息離她異常的近,她壓抑著胸臆的洶涌,搖了搖頭,“皇妃娘娘話語雖刺,但不曾出手傷及民女,民女無恙。” 他微一沉默,心中泛起密麻的愧疚,低聲道:“抱歉,是朕疏忽?!?/br> 黑暗中的容顏模糊而望不清,她只能辯著他的聲音,平緩而溫澀,“政務(wù)繁忙,這幾日冷落了你,也不曾顧及你心中感受?!?/br> “侯平?!眰?cè)首一喚,一直立守遠(yuǎn)處的男子立即上前,“屬下在?!?/br> “喚輦。今夜,去臨華殿。” “是?!?/br> · 臨華殿的地龍燒的極暖,許是因為帝王的到來,令這座平日偏僻冷寂的小殿變得略有了些許溫氣。李復(fù)瑾合衣坐于內(nèi)殿的軟塌,隨侍的宮婢燃好暖爐,斟滿溫茶,乖覺地?zé)o聲退了出去。 慕容素在謹(jǐn)書琉畫的侍奉下?lián)Q上寢衣,絲滑而薄軟的寢衣略微有些大,裹在她的身上,更顯她格外瘦弱單薄。如瀑的發(fā)緩緩傾瀉,映襯著蒼白的臉頰,莫名有種絕樣的美。 “姑娘真的不施些脂粉嗎?”琉畫替她梳著長發(fā),透過銅鏡望著素顏,忍不住嘆息,“姑娘受了凍,面容偏滄,若是施些脂粉,氣色看著會更好一些?!?/br> 她凝視著鏡中的自己,良久,淡淡垂下眼,“不用了。” 頓了片刻,素手執(zhí)起一只細(xì)尖的金簪。指尖自尖刻的簪尾處輕輕滑過,最終別入發(fā)髻,“這樣,就很好?!?/br> 走進(jìn)去的時候,慕容素不是沒有猶豫的。 臨華殿的內(nèi)殿不大,空曠殿室僅有李復(fù)瑾一人。四周帷幔盡瀉,紅燭輕燃,氣氛旖旎而曖昧。聽見步聲,殿中的男子抬起眼,一瞬有些愣怔—— 眼前的女子墨發(fā)青顏,素靨如玉,寬肥的碧色紗衣裹覆著身體,似乎有些過大,幾乎滑落了纖瘦的肩部。她的臉色很白,似乎是因為緊張,點漆的雙眸中清光如怯,卻異樣的明亮。 “你……”他張了張口,啟口的瞬間卻不知該說什么,最終緘口沉默。 無聲的氛圍略有些凝滯,靜默許久,她主動開口,“陛下……cao勞無許久,可覺疲累?民女略同些許按摩之術(shù),可替陛下解乏。” 不待他說話,她已率先伸出手??蛇€未及碰觸到他,一只手卻忽地先一步,環(huán)握住了她的手。 沁膚的涼意瞬間彌漫,李復(fù)瑾眉目一蹙,立道:“你的手怎么這么冷?” 她下意識想推開,剛一動作卻又停住了,任由他溫暖著她的手,心中百感萬千。 曾幾何時,這雙手也曾被他眷戀——教她習(xí)劍,為她雕刻木雕小像,替她修補(bǔ)未完的畫; 而今…… 瞳眸黯了黯,她輕輕垂下眸。 摩挲著她的掌心,李復(fù)瑾的神情微含異樣,“你的手,為何會有這么多的粗繭?” 她心里一愕,幾乎不曾有過思索,立即回答:“民女自家中時,時常要做許多農(nóng)務(wù),手中自然會有繭的?!?/br> “哦?”他仿佛很有興趣,輕輕一笑,“你平時都做些什么?” 仿若聽不出他話中的探尋,慕容素道:“很多。” 她偏著頭略思了一下,心中一一細(xì)數(shù)過此前的活計,“打水,做飯,洗衣,擦地,喂豬,斂菜,偶時,也會隨父下田?!?/br> 靜靜地聽,李復(fù)瑾出語品評,“好像很簡單,又很難。” “是的。”她緩緩綻出了一個笑容,卻笑得有些勉力,“云水河的河水,只在每天清晨最為甘甜清澈,所以要很早起來打水。水桶很大,一次打兩桶,回去后,腰總是會痛很久;做菜看著簡單,可是卻是最的,火候小了,菜不易熟,過了更不行,油點濺在身上,總會痛好幾日;還有喂豬,小豬偏食,大豬又總是跑來跑去……” 那些日子對她而言,如墜地獄一般難過辛苦,卻也無疑練就了她的體力與耐力。而今回望,不知不覺間,自己竟已經(jīng)熬過了這般漫長的一段路,除卻苦澀,更多的卻是感慨與欣慰。 李復(fù)瑾認(rèn)真聆聽,不知為何,除去失望,心中莫名泛了一絲疼惜,又問道:“你為何又會學(xué)藝?” 她頓了頓,嘆息了口氣,“我幼時身體不好,父親想送我學(xué)武,卻因為表錯了意,誤打誤撞將我送去了舞坊。舞坊的教習(xí)師父見我天資尚可,也便就這樣錯學(xué)了下去?!?/br> “那時你多大?” “九歲?!?/br> 九歲……李復(fù)瑾默了默,思緒沉甸甸的,“那又是何時學(xu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