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當(dāng)年大燕的棠氏之謀如出一轍。無中生有，渾水摸魚，奈何淇家再多冤辭，也注定再翻不了身。這無疑是個最有效的報復(fù)。當(dāng)年棠家之隕由淇氏一手催化，而今時事境遷，舊事重演，而這一次所謀的，卻是他自己。

    ——咎由自取。

    只是……

    “你在想什么？”輕手落下了一子，靜視著她，莫鈺的卻隱隱覺得有些憂心。

    而今淇家勢頹必然，舉族臨難，她已不必有了牽掛。既然如此，那她下一步的目的，會是……

    慕容素卻微微一笑，消散了眉宇間一閃而逝的凝重。

    “我在想……”白色棋子落在黑子之旁，慕容素暗自揣度，“淇玥此刻，應(yīng)該在御居殿?！?/br>
    第126章 生變

    御居殿內(nèi)，淇玥素發(fā)脫簪，單薄的身影跪伏于地，淚眼斑駁。

    “復(fù)瑾哥哥！淇家沒有謀判，復(fù)瑾哥哥明察！”

    李復(fù)瑾長身立于窗前，靜靜讀著一封戳了密印的信箋，待到最后一行看完，目光自落款處停了半晌。他略抬了抬眸，卻不曾看她，凝聲命令她身后的宮婢道：“皇貴妃身子不好，不易長時哭跪，帶她回去?！?/br>
    “……是。”碧兒怔了怔，訥訥地僵滯在原地。她不敢違背主人，更不敢反駁帝王的命令，只得僵著頭皮步上前。

    “不！”淇玥身子一晃避開她，跪伏著向前移步。她的面容哭得花了，淚痕斑斑的面龐慘不忍睹。緊拗著李復(fù)瑾的衣擺，泣聲哀求，“復(fù)瑾哥哥，你相信玥兒！父親真的不曾謀叛！一定是哪里搞錯了，你相信玥兒一次，復(fù)瑾哥哥！”

    俯視著她，凝如寒霜的面龐一動未動，一語未發(fā)。

    不知為何，眼前的人似乎變了，完全不復(fù)這數(shù)月來的柔和溫存。漠然的眸光冰厲如刀。聽見她的哀告，他似乎笑了笑，但偏又沒什么笑意，諷聲道：“是嗎？”

    她怔怔地點(diǎn)頭，不顧淚水洇濕了襟擺，一瞬不瞬地仰頭望著他。

    嘆了口氣，他緩緩閉了閉眼，輕口出聲，“玥兒，朕問你?！北犻_眼，他定定俯視她的臉，“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做皇后？”

    淇玥怔了一怔。

    眼眶有淚珠簌簌滾落，她咬了咬唇，低語道：“玥兒……是很想……可是！玥兒絕對沒有謀叛過復(fù)瑾哥哥，也不曾暗中聯(lián)絡(luò)淇琰發(fā)難，復(fù)瑾哥哥明察！”

    李復(fù)瑾面無表情，“你沒有，又怎知淇相沒有？你父親做過什么，你可知道？”

    “父親不會這么做！”淇玥立即回駁，“父親已高居宰相，怎會因一己之私背叛大涼？豈不令千夫所指？”

    一封密箋自她身側(cè)落下，拂落了她一縷鬢絲，落在她身側(cè)。

    淇玥微怔。

    “那朕再問你?！崩顝?fù)瑾冷冷道：“這大涼朝中，究竟有多少朝臣，乃你父親的人？六部、九卿，包括朕的身邊。當(dāng)年阮倧文究竟是如何獲罪的？你父親廷攬朝權(quán)，又究竟掣肘了多少朝臣替他謀事？他指認(rèn)喬家的四十三宗罪責(zé)里，又有多少，其實(shí)是你父親所為的？你可知。”

    呼吸滯了一下，淇玥一瞬睜大了眼。

    “這——”她的面容一瞬泛得青白，眼淚忘了墜下，盯著那一份群臣密奏，期期艾艾，“玥……玥兒不知前廷朝事，復(fù)瑾哥哥說的這些，玥兒真的不知！”

    “你不知？”李復(fù)瑾神情平淡，眼梢隱約挑了一抹諷笑，又道：“好，既然你不知前朝，那我們說說后宮。”

    眸中的寒霜愈來愈重，泛出森森的冷意，“淇玥，你告訴朕，當(dāng)年阮倧文落罪，阮家式微，阮美人殿中的巫咒，究竟是誰所為？”

    她瞬時驚怔住，訥訥跌后一步，下意識松開了他的衣擺。

    瞥了眼已皺的袂擺，李復(fù)瑾順勢向后退了一退。

    他繼續(xù)道：“陳淑容贈與白芷的茶里出現(xiàn)紫萼玉株，又是誰所為？還有阮美人的孩子，是不是你下令做掉的？汝墳殿露凝膏中的白皂草出得蹊蹺，還有孫岫香的臉，這些事情真相究竟幾何？你說！”

    “我……我不……”怔愕地望著他，淇玥僵硬地攥了攥指，胸臆逐漸漫起一絲躁狠。

    “誣害宮妃，戕害皇嗣，你可知，這些都是什么罪名？！”

    “不是我！”僵定片刻，她急聲道：“不是玥兒！復(fù)瑾哥哥，是誰告訴的你這些？這定是有人要誣害玥兒！”

    “誣害?！彼滩蛔∧盍四钸@兩個字，笑容忽地隱染絲許嘲意，“好，既是誣害，那你敢不敢用你淇家舉族發(fā)誓，倘若這些乃你淇氏所為，你便愿淇氏舉族傾滅，甘受天誅？”

    她剎那啞住了，嘴唇翕合，半晌竟道不出一個字來。

    “你不敢？”盯著她驚白的面容，他微微一哂。

    “玥兒，朕實(shí)話告訴你——”靜望著她怔啞的神色，他的視線忽地冷下來，厲言道：“你與你父親，這些年究竟都做過什么，朕全部都知曉。朕本念著你淇家世代衷心，你父親為我大涼奔波籌謀，你與朕自小長大，所以全做未見。但是幾次三番，你淇家卻變本加厲！廷攬朝權(quán)，黨同伐異，而今更要欲意謀叛！朕再無能，也決不能眼看著這大涼江山，為你淇氏所專權(quán)！”

    她徹底震住，整個身體忍不住地疾顫，震驚的淚從眸子中溢出來。

    “不是的！”怔怔地定了片晌，她忽地高喊出聲，“不是這樣的！我……我——”

    仰望著他冰涼如此的眼，她再捺不住，眉宇間現(xiàn)出急色，疾聲道：“如果是這樣，你為何還要與我——你怎么會愿意……怎么會——”

    他怎么會愿意去承諾一個卑劣惡毒的女人？

    她僵滯著唇舌無法說出來。他卻似乎已然洞徹，漠然盯了她片晌，并不愿回答。

    定了定，李復(fù)瑾冷漠轉(zhuǎn)身，“侯平。”

    一道藍(lán)影立即自殿外現(xiàn)出來，“屬下在?！?/br>
    “立旨，淇皇貴妃，體質(zhì)羸弱，身染惡疾，不易外出。自今日起，朕特準(zhǔn)皇貴妃養(yǎng)病于臨鳳殿，無召，不必外出！”

    “不！”淇玥大驚失色，頓時又匍匐上前探出手，被他退后半步避開。

    “復(fù)瑾哥哥！”她伏在原地叩首哭求，梨花帶雨，慟聲哀懇，“復(fù)瑾哥哥！我錯了，玥兒錯了！玥兒再也不敢了。玥兒會改，復(fù)瑾哥哥，玥兒求你，不要冷禁玥兒！求你！”

    他不想再聽，蹙眉側(cè)首一瞥侯平，語氣幾分不耐，“還不快去?！?/br>
    “……是?！睙o措地望了望眼前的場景，侯平很快離去了。

    “淇玥?！被剡^神半睨著她，李復(fù)瑾神情冷淡，“無論怎般，你淇家確對大涼有恩。所以，朕不會殺你。但也不想再看到你。你既想做皇后，那么從今往后，你便好好待在臨鳳殿罷！朕會命令內(nèi)廷已皇后之禮供奉你，其余的，你自己好自為之！”

    “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