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好讓本宮不致塞兌了視聽。”

楊戩目光一凝，揣摩著王母言下之意，臉上卻掩示得滴水不漏，應了個是字，精簡扼要地述了些飛升前的人間亂相。千余年中，自周室東遷勢衰之后，由春秋而戰(zhàn)國，一統(tǒng)于秦，續(xù)之以楚漢，再亂于王莽，眼下戰(zhàn)禍連綿，赤地千里，異子而炊，苦不堪言。王母靜靜地聽著，面沉如水。

“你是司法天神，”她道，“維護三界，造福眾生，是你的職責所在。那么，該如何了卻凡間這亂世呢？沒有了人間世，天庭的存在，也遲早會化作了虛無的。”

“王母又在給他出難題了?！辩R外龍八聽見，有些幸災樂禍地笑道，“萬事皆有定數，扭轉亂局？那堆舊案已差點惹翻了老君，若再來一次，且看他如何收場?！?/br>
但鏡中楊戩卻是成竹在胸般的安然，稟道：“要了卻人間的亂相，難自不難，但說易，卻也絕非易事。”王母嗯了一聲，道：“說下去，楊戩，不在朝堂之上，你與本宮說話不用太過拘束?！睏顟斓溃骸八^上有所好，下必效焉。人間接二連三的亂局，無非是因為天界亂在前頭。只要先安定了天庭，人人勤于事篤于行，少些消怠自利，豈止人間世？整個三界都能一片祥和，欣欣向榮?！?/br>
王母頷首，對楊戩的話頗為中意，口中卻道：“我天庭自封神戰(zhàn)后，幾千年來君慈臣賢，群仙奉命，何亂之有？”楊戩道：“君則慈矣，然慈悲出禍害，千古皆然。有律不行，競相耽于安逸，終非上策?！?/br>
王母眼中一亮，道：“說下去?！睏顟焱肆藥撞?，躬身道：“娘娘，小神斗膽，為了三界的將來，希望能請到娘娘懿旨，整飭天規(guī)，莊嚴法紀，以教化眾仙。否則長此以往，各司松散怠事，玩乎職守，只怕受影響的，就決不只是人間世而已了！”

王母只盯著楊戩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許久，點頭贊道：“才做了幾個月的司法天神，便能說出這番話，證明你已明了身上的責任。很好，本宮終于可以真正放心了?！?/br>
拈指輕彈，仙婢呈過一只小小的檀木盒兒。王母接過，親手遞給了楊戩，道：“放手去做吧，天條是三界的根本，根本堅固，萬物才能繁榮不息。這其中的利害，相信你很久前就已了然于胸?！鳖D了頓，她指向那檀木盒兒，微笑著又道，“三界之中，只有本宮才知道，這東西的主人，最后見的一個人便是你。也正因如此，縱便老君在推薦你，本宮仍然照用不誤。老君低估了你，而本宮，卻不會犯這種錯誤?！?/br>
楊戩施禮退下，握著木盒返回真君神殿，徑直去了后殿的密室。沉香好奇，與小玉亂猜一通，全不得要領。楊戩卻似已知道了什么，神色復雜，半晌，打開盒兒，取出半塊玉符。哪吒一眼認出，啊了一聲，叫道：“是兵符，姜元帥的兵符！”

楊戩輕撫著，封神之戰(zhàn)的日子從心中一一掠過。在這老人的帳下，他曾有過難得的輕松與明朗。但如今，仍是因了這老人，他選定的那種路，那條分外艱難的路，終于砌上了第一塊磚石。

天條，還有那美妙的平衡。他冷笑了一聲，手中法力運出，將玉符捏成細細的玉屑，灑落地上，了無痕跡。

此后便是雷霆萬鈞的霹靂手段，天條就象一張無形的大網，將整個天廷包裹得密不透風，只看得眾人都喘不過氣來。漸漸地，朝會上，宴席間，無時無刻，群仙們誠惶誠恐地避開這個冷漠酷烈的司法天神，將真君神殿，視為三十二重天上最陰森恐怖的所在。

避無可避時，他們便用畏懼得近于媚諛的目光，去迎合這權力的新貴。而一轉身，如潮的怨恨，開始彌漫在三界的每一個角落。

每日例行的朝會，也漸漸充盈了太多的火藥味。玉帝干脆鉗緊了口裝聾作啞，被逼急了時，最多來一句：“娘娘，你看呢？”后來，就連最不熟悉天庭派系勢力的沉香，都看出王母在步步緊逼老君。至于她不住褒獎楊戩革除弊政，匡扶天道，更帶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在里。

“鎮(zhèn)星真皇君，主四時廣育萬類，下界災年不斷，失職之處，顯而易見。著削去頂上三花，貶為地仙，所掌司部另覓賢能?！?/br>
“東華慈救皇君天醫(yī)大圣，以大藥醫(yī)垂治之功，燮理五行，升降二氣，解滯去窒，破暗除邪。兩百年來，下界五行紊亂，疾病連連，全系該罪仙耽于游樂，疏于職守所至。著即日奪去其全部封秩，打入天牢，以警效尤?！?/br>
“上茅上卿圣佑真應真君，中茅真定祿沖妙應真君，下茅至真三官神應真君，以司命、保命、定祿為本務。今沉迷于道術，玩乎職守，著即移交本司職權，打入輪回，重積善行以應天劫?！?/br>
王母懿旨道道催下，司法天神追查司職松懈造成人間禍亂的力度也就更大。一連串的清洗，雖然明知楊戩已盡量壓縮影響，無傷大局，但老君的臉色終是越來越難看。于是，兩大勢力相互告狀的文書，雪片般地蜂涌向真君神殿，堆積如山。

第四章構罪弄刀筆（下）

“東岳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應護佑一切農耕、商賈、旅行和婚姻，下界大亂，元君罪在不赦。”

“查普濟天妃亦不安本職，游樂過度，理應嚴懲?！?/br>
“查九天玄女私泄天機，惑亂人間，當削去仙藉，永不錄用?！?/br>
除了朝會之外，楊戩足不出戶，只陰沉了臉一件件地去看這些文書。正常的公務全放給了梅山兄弟去處理，卻仍忙得連休息的時間都奉欠?！罢媸敲烂畹钠胶獍??！彼馕渡铋L地想著，苦笑了一聲。

僵持的局面并沒有延續(xù)太久，在將整個天庭的部司仙府都一一卷入這場文書大戰(zhàn)后，老君突然親自上奏玉帝，言道天規(guī)松懈多年，以致人間大亂，罪過非輕。如今縱然重鑄律法尊嚴，然不糾首惡，終不能挽天威于既倒。是以，玉帝須當下旨嚴申，著司法天神徹查首惡元兇復命。

“終是忍不住了？”楊戩在仙班中冷冷地想著，目光斜眄過去，老君慈和后是掩不住的惱怒。他移開目光，暗暗向上看去，太真圣冠之下，那個靈飛大綬，天姿掩藹的女人仍一如既往地安穩(wěn)如山，仿佛老君的這一奏，早就在她意料之中。

“原來是這樣，她也在等著這一奏？”電念電轉，他已明白過來，暗中皺了皺眉。“老君，你終是輸了她半籌。做大事卻如此沉不住氣，難怪經營多年，一無所獲。”但隨即，心中為之一緊，王母等的，只是老君這一奏這么簡單？

果然，王母優(yōu)雅得近乎造作的聲音從鸞座上淡淡地飄下：“既然老君有奏，本宮自不能不準。何況，徹查元兇，也正是本宮日夜尋思的大事。楊戩何在？”

緩緩上前幾步，行了禮，要來的終究還是要來。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