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氣，最終還是閉了嘴。這父子倆間的矛盾，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清楚的，何況中間還夾著一個太太和明小姐。

    虞曄好古風(fēng)，作風(fēng)也古派，名下的房產(chǎn)沒多少，常住的只有市郊這一座古宅。家里頭老太爺輩兒傳下來的，到了他手中重新修葺了一遍。虞沉在這座宅子里住了十七年，時至今日卻一步都不愿踏進(jìn)這里。

    幾周沒有回家，回來也沒有提前打招呼，虞家從上到下沒人知道唯一的小少爺回來。自顧做自己的事。

    推門進(jìn)去的時候周嫂懷里正抱著一個哭個不停的孩子哄，虞沉站在一旁盯著看了許久沒吭聲，徐志準(zhǔn)備開口叫人，又想和虞沉說些什么，被他一抬手擋了回去。繞過回廊，里頭的布藝沙發(fā)上坐著一個女人，黑長直不打卷，白色的修身連衣裙。旁邊還立著幾個傭人。

    虞沉突然就很想笑，他確實也這么做了。

    這一發(fā)聲不打緊，把屋里的幾個人嚇了一大跳。

    周嫂抱著孩子愣在一旁，吶吶的喊他：“阿沉回來啦……”想湊近一些，又低頭看一眼自己臂中的孩子，頓住了腳步。

    虞沉不理會，慢騰騰的朝沙發(fā)走過去，聲音冷冷淡淡：“誰許她坐在這兒的？”

    幾個傭人如夢初醒般紛紛喊了他的名字。

    那女人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一樣，立馬站了起來，局促的堪比罰站。年紀(jì)輕輕的面容上滿是難堪，似是不知道該回答什么好，一轉(zhuǎn)眼見到他身后的徐志，暗含熱切的眼神像見了救星。

    徐志別過頭去裝作沒看到，輕咳了一聲，推他的肩膀：“你爸爸應(yīng)該在書房，先上去打聲招呼吧?！?/br>
    虞沉身姿不變，聲音拔高了一倍：“我問是誰允許這個女人坐在這兒的？”

    幾個人面面相覷，也沒人出來答話。那女人一聽，眼眶立時就紅了一圈，小聲說：“我不坐就是了，與她們沒關(guān)——”

    “你給我閉嘴?！庇莩链驍嗨脑?，頷首，眼神冷漠倨傲，不難看出對眼前人深深的厭惡：“你算什么東西，也配和我說話？”

    她眼眶更紅了，悄悄的別過臉擦了擦眼睛。

    大廳里人人自危，眼觀鼻鼻觀心不說話，靜的能聽到彼此間的呼吸聲。唯有孩子的哭鬧聲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傳來，肆無忌憚越吼越亮。周嫂急切的哄著，三番兩次看虞沉的臉色，聲音低低的，把孩子抱的遠(yuǎn)了些。

    徐志實在是為難，一抬手輕拍了拍虞沉的肩膀，打破了僵局，對著前面的女人開口：“明小姐，借一步說話?！?/br>
    說辭如此，在座的每一位卻心知肚明——明著請人，暗著趕人。

    明萱聽了，在原地站了幾秒，這才抬步往陽臺走去。徐志看她走了，低聲說：“阿沉，抱歉，我不知道她在。也許只是跟著虞總臨時回來一趟，最遲明天就走了……”說到一半說不下去了，這解釋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虞沉仿佛早就料到這些，對徐志的話置若罔聞，喉結(jié)上下滾動，吩咐最近的傭人：“沙發(fā)套子摘下來手洗十遍，那個女人碰過的所有關(guān)于我母親的東西，全部清洗?！?/br>
    他一轉(zhuǎn)身，指了指周嫂手里的孩子，停頓了幾秒鐘，聲音沒有一絲情緒：“雜種給我扔出去，臟?！?/br>
    周嫂也紅了眼睛，看了虞沉半晌，張口似乎要說什么，最后還是抱著孩子離開。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大廳里的熱鬧走的走散的散，他一人站在被擦拭的能照出人影的古舊木地板中間，沒有任何別的想法，心情是異常的平靜。

    *

    天氣預(yù)報周六的早晨有雨，徐若茶不想趕著雨天走。周五的晚上干脆打包好作業(yè)就去了療養(yǎng)院。到地方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半，上白班的護(hù)工都已經(jīng)走的差不多，門衛(wèi)也到了換崗時間。

    夜間溫差大，她裹緊身上的線衣外套，小跑著跑進(jìn)去。

    一踏入二樓拐彎的走廊就聽到了陳欣怡的聲音，徐若茶放慢腳步，準(zhǔn)備給陳姨一個驚喜。

    護(hù)工說：“今晚早些睡吧，明天女兒要來吧？”

    陳欣怡笑說：“是啊，我得把食譜準(zhǔn)備好了才安心，還有這件毛衣，天氣涼的快，過兩天就穿得上了?！?/br>
    “現(xiàn)在什么衣裳買不了？你呀就是瞎cao心?！?/br>
    陳欣怡人生的大半都在和孩子打交道，性格溫柔，說話慢:“不一樣的，我自己做的和外面買的哪兒能一樣？別人家的mama都在孩子身邊守著，是我的身體拖累了她，”細(xì)細(xì)柔柔的聲音，提起徐若茶來又軟上了幾分:“可別人孩子有的，我的孩子也不能少?！?/br>
    那護(hù)工笑著說是，一面又感慨陳欣怡是好母親。

    徐若茶原本歡快的腳步一滯，停在拐角處不走了，不過兩秒鐘時間，眼睛就發(fā)熱的厲害，喉頭也梗住，她想緩一緩。

    護(hù)工又說：“陳姐，這次還不打算告訴女兒？”

    陳欣怡突然陷入長久的沉默，再度開口時語氣已不如之前輕松：“能瞞一天是一天吧，她還小，為我cao的心已經(jīng)夠多了?！?/br>
    “孩子的爸爸……”

    陳欣怡說：“不提也罷?！?/br>
    護(hù)工察覺到不妥，怕惹人想起傷心事，繼續(xù)揪著前面的話題說：“陳姐，俗話說心態(tài)最重要，你要把心態(tài)放平，心情好了病自然而然也就好了。腎衰竭也并非沒有治愈的可能，你努力配合治療……”

    腎衰竭？

    徐若茶心跳狠狠漏了一拍，霎時間大腦里一片空白。自從去年陳姨住進(jìn)了療養(yǎng)院，對她的說辭一直是慢性腎病，外加一些不大不小的毛病。她對此毫無懷疑，陳姨辛勞了一輩子，身體積累下毛病是可以預(yù)料的事。

    徐若茶對此完全的相信，也一直認(rèn)為只要好好的將養(yǎng)，陳姨遲早有康復(fù)出院的一天。

    原來竟然是腎衰竭……

    一時間呼吸也困難，鼻子瘋狂的發(fā)酸，在大腦中胡亂的搜索著一切有關(guān)腎衰竭的信息。她抵住身后的墻壁，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的東西。

    陳欣怡說：“謝謝你小劉，只是我的身體自己清楚，大都是安慰人的話。再多的治療我也不愿意去做了，身體遭罪不說，誰知道能勉強拖到那一日？我現(xiàn)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我的若茶……她才那么小……”說到這里她開始哽咽，說不下去。

    護(hù)工似乎是抱著她安慰了一會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欣怡的情緒穩(wěn)定下來，繼續(xù)說：“我這一生沒結(jié)過婚，一個人過日子，花銷上也省。到了這個歲數(shù)手頭還有些積蓄，后續(xù)的治療我同主治醫(yī)師說過了，不用做了，錢留給我的孩子，她以后還要很長的路要走，上學(xué)結(jié)婚……只是我不能陪著了?！?/br>
    一個字一個字，聽到她的耳朵里都是一陣鈍痛。

    徐若茶坐了一會兒，眼前都在發(fā)昏。陳欣怡不知道什么時候回房了，樓道里沒有人，頭頂?shù)陌迭S色燈光幽幽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