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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死如歸,無論蔚嵐作出怎樣的動作,都不會影響他的決定。 之所以和蔚嵐嘰嘰歪歪這么久,也不過是給蔚嵐一份體面。 刑不上大夫,于鐘南這種世家出身的子弟,骨子里,總是想著要給世家子弟一份體面,哪怕是死,也要對方死得風姿翩然。 蔚嵐自然是明白鐘南的想法,她搖晃著杯中毒酒,卻是道:“下了這樣的血本,鐘大人是哪里來的信心,覺得蔚嵐一定會飲下此酒呢?” “魏大人最好還是飲下杯中酒,否則,鐘某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會做些什么了。”說著,鐘南抬頭看著蔚嵐,眼里有了一絲哀戚:“同為世家子弟,在下想給魏大人一份面子。” “我需要你給面子?”蔚嵐嗤笑出聲:“你敢讓我喝下這杯酒,就不擔心你送往北方的妻兒老小了嗎?” 聽到這話,鐘南面色巨變,蔚嵐心里便有了較量。 事實上,來之前,她也不過是猜到長平有難,卻沒想過鐘南會這樣直接上來就給她難堪。鐘南這樣的行為,和不要命是沒什么兩樣的。 可他到底這樣直接?整件事好像就是鐘南特意在這里等著她一般。早就準備好的酒,早就準備好的毒,便就是她到的時間,都被這位太守算得一清二楚。 蔚嵐左思右想,覺得鐘南如今留在長平,明顯就是在等著她,而如今心心念念要殺了她的,無非就是自己大伯二伯,鐘南恰好又是大伯二伯的幕僚,不難想,他就是大伯二伯的人。 可他一個抬手,她大伯二伯到底許了他什么,能讓他如此死心塌地? 蔚嵐聯(lián)合著長平的事一想,便明白過來。 此次荊州水患,長平受災(zāi)如此嚴重,極有可能是這位郡守失誤所導(dǎo)致的,這個失誤算起來,可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鐘南本就是走投無路。這時候,她大伯二伯再給他拋出橄欖枝,只要他幫忙他們殺了她,他們就保住這個人最重要的東西。 一個人最重要的東西之一,大概就是家人了。無論是從感情還是責任,這都是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存在。抄家滅族的罪名下,唯一能幫他保住家人的方法,就只能是將他家人送往北方陳國或者其他小國。也只有這個理由,鐘南隱瞞災(zāi)情不報這件事,才會有意義。這樣大的災(zāi)情,明顯不能瞞住,鐘南也不過是在拖時間,只是為了等著……將妻兒送出大楚罷了。 蔚嵐見唬住了鐘南,心中又不免覺得這個人有幾分可悲,端了自己原本杯子的酒,把玩著酒杯,談笑風生道:“鐘大人乃我大伯同窗,我大伯許了你護你妻兒周全,鐘大人便就如此賣命,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上О ?/br> “可惜什么?”鐘南終于有些忍耐不住了,他本想急切詢問自己妻兒父母的消息,但又覺得如此一來,便在氣勢上落了下風,只能生生憋住。蔚嵐笑著打量著他,搖了搖頭,頗為遺憾道:“我那大伯二伯,怕是連自己都保住了,至于你的妻兒,那就更加保不住了。早在我來之前,我的人便已經(jīng)趕過去了,不然你以為,我敢就這么來長平?” 說著,蔚嵐端起了酒,眼中帶著冰冷的笑意:“這杯酒,我是可以喝的。”她盯著鐘南,舉杯:“可就看,鐘大人,要不要我喝了?!?/br> 鐘南沒說話,他看著面前人似笑非笑的眼,心里不由得有些發(fā)慌。他之所以留在這里,就是因為魏嚴承諾他,會將他妻兒老小安全送往陳國。事出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只希望自己家人不被牽連,可如今蔚嵐如此淡定告訴他,他的妻兒性命系在她手上,他突然,就不敢賭了。 若他妻兒不在蔚嵐手上,那么他將蔚嵐困在長平,只要蔚嵐不出現(xiàn)在盛京,那么魏嚴自然會來找他交涉,到時候,他再印證蔚嵐的話就好。若他的妻兒在蔚嵐手上……蔚嵐死了,他的一切都前功盡棄了! 他不敢賭,也不能賭。于是想了片刻后,鐘南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對方篤定的笑容,終于道:“這杯酒不好,還是煩請世子到郡守府中,嘗嘗在下的好酒吧?!?/br> 聽到這話,蔚嵐朗笑出聲,徑直起身來,廣袖一甩,滿是風流意氣道:“走罷!我們便去嘗一嘗這長平郡守府的酒?!?/br> 說著,蔚嵐便提步向前,桓衡和染墨等人這才收了劍,跟在蔚嵐身后。蔚嵐與鐘南并肩而行,雙手攏在袖間,趿著木屐,面如玉冠,哪怕是這樣生死之境,也無半分慌張。這便是真正的世家氣度,鐘南不由得暗暗感嘆,雖然這蔚嵐出生在一個武將世家,那風流氣度,卻不墮任何一個百年世家。哪怕是王謝蘭芳在此,怕也要為這份風姿傾倒。 這樣說起來,魏嚴和蔚嵐,確實不是一個臺面上的人。想到自己那位同窗,鐘南不由得嘆息了一聲,覺得自己莫名其妙攪進了這長信侯府之爭,的確是有些冤枉。 “鐘大人,這一次水患,長平受災(zāi)如此嚴重,怕是和堤壩興修不利有關(guān)吧?”蔚嵐同鐘南走在路上,看著路邊面黃肌瘦的災(zāi)民,頗有些嘆息道:“鐘大人可知,你這一壓,又是要多死多少百姓?” “我何嘗不知呢?”鐘南笑了笑,眼里有了苦澀:“可若鐘某一人獨身抵了這罪便可,在下自然不懼生死??扇粑壹皶r上報,我的妻兒老小,怕是連出大楚的時間都沒有。” “長平郡,受災(zāi)已經(jīng)近兩月了吧?!蔽祶共幌肱c他爭論是非對錯。興修堤壩的銀子也吞,這樣的官員,你和他談道德又有什么用?蔚嵐便只能趁他沒什么戒備,多套一些話罷了。 鐘南看蔚嵐如此配合,心中戒備也少了很多,便如實道:“的確,長平郡其實是第一個受災(zāi)的城鎮(zhèn)?!?/br> “水患過后,尸體若不好好安置,便容易產(chǎn)生瘟疫。鐘大人,那些尸體你是如何處理的?” 想到今天染墨說的那些尸體就放在坑里,還有一些村民拿來分食,蔚嵐不由得有些憂慮,而鐘南似乎全然沒有想過這些問題,皺著眉道:“下官讓人將這些尸體全部埋在了城郊外面……” “這樣決計不可!”蔚嵐面色一凜:“大人應(yīng)立刻讓百姓讓這些尸體燒盡,再讓醫(yī)官分發(fā)藥材下去……” “魏大人,”鐘南聽到這些話,面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容來:“你這是在勸我向朝廷求援嗎?你以為,如今長平郡還有多少存糧、藥材、以及日用?” 聽到這話,蔚嵐便知道了鐘南的態(tài)度,搖頭嘆息了一聲,卻是道:“鐘大人,你真是糊涂啊。若事發(fā)之后,你立刻尋一個靠山,如今何至于此?” “靠山?”鐘南微微一愣,蔚嵐卻是笑了:“鐘大人覺得,這長平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