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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昭說:“說得那么好聽,不過是不關(guān)心罷了,他根本不想了解宮里的事,當(dāng)然能冠冕堂皇地這么勸你?!?/br>張大德睜大眼。趙崇昭說:“你去,把這幾個月的信件都翻一遍,找出涼州那邊寄來的所有信件?!?/br>張大德說:“包括駙馬寫的?”趙崇昭狠狠折斷了手上的筆。他瞪了張大德一眼,說道:“對,包括!”張大德領(lǐng)命而去,半個時辰之后把幾封信拿了過來。趙崇昭不想聽到?jīng)鲋莸南?,有人送上來往往也會往后壓,底下的?nèi)侍都是機(jī)靈人,哪會看不出趙崇昭對涼州那邊的人有意見了?久而久之,他們都直接把涼州的來信壓到最后,甚至根本不上送。幾封信里有三封是謝則安寫的。晏寧公主兩個月前就寫不了字了,謝則安代為寫了一封,想告知趙崇昭晏寧的病情。一個月后沒有回音,謝則安又寫了兩封,同時寫信給謝小妹讓她到?jīng)鲋菀惶?。結(jié)果謝小妹和趙昂趕過去了,趙崇昭這邊的信還沒拆封。趙崇昭看完信后手一直在發(fā)抖。他的meimei沒有了,他從小疼愛著的meimei沒有了。而她在生死邊緣徘徊的時候他毫不知情,只當(dāng)她還在涼州那邊快快活活地過日子——甚至還嫉恨她能那樣快快活活地過日子。趙崇昭把手中的信重重地往地上一扔。一個月后,謝則安扶靈歸京。這一年公主駙馬的故事廣為傳揚(yáng),一路上出來看的人不少,見駙馬在前引路,神色憔悴,心中都惋惜不已。沒有任何人喧嘩。長街都到一半,兩隊近衛(wèi)魚貫而出,快步在街道兩邊清開圍觀的百姓。緊接著有人騎著馬從皇城那邊出來,與謝則安一行人迎面相對。馬上的人高大英偉,不是當(dāng)今陛下又是誰。謝則安一頓,翻身下馬,朝趙崇昭行了一禮:“陛下?!?/br>趙崇昭看到?jīng)]有看他一眼,快步走到靈柩前,死死地盯著那閉合的棺木。去的時候還是活生生的人,回來時怎么就躺進(jìn)了冷冰冰的棺材里——趙崇昭定定地站在棺木前,過去種種在腦海里盤桓不去。明明該是活生生的人、明明該活著回來……趙崇昭轉(zhuǎn)過身,狠狠地瞪著謝則安。趙崇昭有無數(shù)話想質(zhì)問謝則安,最終卻只能將滿腔怒火藏在兇狠的眼神里。這是大街上、棺木旁,怎么看都不是追根究底的好地方。趙崇昭一語不發(fā)地取代了謝則安的位置。直至晏寧公主入了皇陵,趙崇昭都不曾與謝則安交談半句。這種反常的變化落入了許多人眼里,紛紛猜測他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謝則安忙完晏寧公主的喪禮,沒像往常一樣拜訪師友。喪妻不用停官服喪,只要一年之內(nèi)遠(yuǎn)離宴樂、酒色之類的就可以了,他準(zhǔn)備再在京城呆上一兩天就回涼州。謝則安閉門謝客,回到自己的小院中安靜看書。響午時謝則安正要小睡片刻,宮里忽然來了人,說是趙崇昭要召見他。謝則安怔了怔,朝內(nèi)侍道了謝,站起來跟著對方進(jìn)宮。天氣并不好,雪已經(jīng)很厚,走起路來有點困難。謝則安有點心不在焉,左腳一不小心就陷進(jìn)了雪里,在內(nèi)侍幫忙下才把腳從雪地里拔出來。內(nèi)侍見狀小聲說:“三郎,你和陛下到底怎么了?”當(dāng)初在東宮,謝則安與趙崇昭多好啊,謝則安一到,趙崇昭立刻眉笑顏開,那會兒整個東宮都會快活起來。今年趙崇昭把張大德扔去管府庫,那地方不是不重要,可總歸比不得在趙崇昭跟前伺候。再聯(lián)想到趙崇昭年前下令讓所有人不許再提“謝三郎”,誰都知道謝則安和趙崇昭之間出了事兒。對上內(nèi)侍暗含關(guān)切的眼神,謝則安說:“也沒什么,我和陛下吵了一架,一直和好不了。陛下大概不想見我……”內(nèi)侍憂心地問:“三郎你不能和陛下好好說說嗎?”謝則安一頓,說:“有些事是說不好的?!彼麥睾偷乜粗鴥?nèi)侍,“你不要在陛下面前提起我,更不要和陛下說起我和你聊過這些。”“我曉得的。”內(nèi)侍聲音壓得更低:“陛下年前已經(jīng)下過令,不讓我們提起你?!?/br>謝則安說:“這樣嗎……”他只說了這三個字,便沒有再開口。內(nèi)侍覺得這樣的安靜讓人心口發(fā)疼,轉(zhuǎn)頭一看,謝則安還是當(dāng)初的“謝三郎”,臉龐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少年,并沒有年長多少,只是那眼睫微微垂下,眼底總想藏著點什么,不再向幼時那樣無拘無畏。內(nèi)侍不再多言,只一路關(guān)注著謝則安是否陷入雪地。等到了宮門附近,路上的雪便被人掃光了,道路平坦得很,兩人的步伐都加快了。很快地,御書房出現(xiàn)在眼前。以前謝則安是御書房???,經(jīng)常和趙崇昭一起在趙英身邊學(xué)著處理政務(wù)。一入內(nèi),謝則安發(fā)現(xiàn)御書房變了不少。一朝天子一朝臣,區(qū)區(qū)一個御書房,怎么可能不變呢?謝則安有功名在身,不需要行跪禮,于是拱手而立,恭敬地道:“陛下。”他的一舉一動都恪守臣下禮儀,挑不出任何錯處。趙崇昭卻并未回應(yīng)。謝則安心中苦笑。這局面是他一手造成的,如今的苦果也只能他自己咽下去。謝則安又喊了一聲:“陛下?!?/br>趙崇昭始終在壓著心頭的怒火。他抬眼睨著謝則安:“我找你是想問問,寧兒的身體怎么會這么早就出問題?楊老先生明明說可以保十年的?!?/br>謝則安沉默下來。謝則安和楊老談過這個問題,楊老說得很明白,晏寧公主那段時間情緒大起大落,加重了病情。謝則安一聽就想到了許多原因:趙崇昭對他的感情、趙英的駕崩、端王的野心……晏寧公主能撐過來已經(jīng)很厲害了。這里頭的許多件事,都與趙崇昭有關(guān)。可謝則安不能這樣說,趙崇昭已經(jīng)快被逼到臨界點了。再讓趙崇昭覺得晏寧的早逝和他有關(guān),趙崇昭會撐不下去的。謝則安微微垂首:“我剛到任上,太多事要忙,疏忽了很多東西……是我沒照顧好她?!?/br>趙崇昭站了起來,步步逼近:“我把寧兒好好地交給你,你一句沒照顧好就行了!”他伸手用力揪住謝則安的衣領(lǐng),“你說你愛寧兒,你就是這樣愛她的?”謝則安說:“陛下息怒——”趙崇昭說:“你叫我怎么息怒!我只有一個meimei!我只有寧兒一個meimei!我沒有別人了!”謝則安并不掙扎:“對不起?!?/br>趙崇昭盯著謝則安近在咫尺的臉,那上面帶著幾分憔悴、幾分愧疚、幾分傷懷,正是一個少年喪妻的人應(yīng)有的神色。趙崇昭猛地松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