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躍而起,一條條亮晶晶的水柱被霞光籠罩成了千萬顆顏色各異的寶石,晶瑩而璀璨。 方琛沉醉在溫馨的環(huán)境中,她閉上眼睛,靠在了陳牧的肩上,像在自言自語:“終于找到了,它是屬于這里的?!?/br> 九龍冠是屬于瑨州市的,就如這里祖祖輩輩生活著的人一樣,別人搶不走偷不去,就算偷去了,也會有人對他們窮追不舍,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都要把東西搶回來。 方琛想到這兒,輕輕嘆道:“九龍冠真幸運。” 陳牧握扣起她的手:“還記得小時候的家嗎?去看看?” 方琛沒料到陳牧還記得這碼事,怔忡片刻:“家……什么家?” 陳牧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子:“跟爸爸mama一起生活過的家啊?!?/br> 她張口結(jié)舌道:“我爸爸……哦,應(yīng)該……早就沒了吧?!?/br> 時間有些久了,她又長時間沒回來,回憶都有些發(fā)黃模糊了,畢竟從記事起,就跟mama在福茂街批發(fā)市場附近生活了,至于跟爸爸的家……她只知道是在梧桐街一條臨河的小區(qū)內(nèi),就這還是以前翻老照片時,搜刮來的零碎印象。 陳牧聽她說起有條河,隨即問道:“還記得是什么河嗎?” 瑨州市內(nèi)的河流數(shù)量有限,如果她能清楚地說出小河的名字,便會大大縮減搜索的范圍。 方琛思考了一會兒,說道:“友誼河?!?/br> 說起以前的人或事,她似乎總喜歡講忘了,記不清了,過去太久了,但其實她記得比任何人都清楚,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關(guān)于那段獨屬于她和父母完整而短暫的歲月,她會記得如此之牢固。 怎能輕易忘記?又怎么舍得忘記? 陳牧笑了笑:“去看看?!?/br> 方琛站著沒動,有些不解地看著他:“為什么……突然想去看看那里呢?” 陳牧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沒有為什么,只是覺得你跟瑨州市有些緣分,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緣分罷了?!?/br> 方琛失笑:“這是什么道理?” “為什么一定要是什么道理?”陳牧把捏著她肩上的一縷長發(fā),“去看看老婆生活過的地方,不行嗎?” 她搖搖頭,固執(zhí)地有些不信:“你是不是因為我……所以……” “方琛,你爸爸也好,我爸爸也好,都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上了,他們影響不到我和你了,”陳牧撫著她的肩,定睛看著她,“但你以后是在瑨州市云來縣生活的,我們的子孫后代也是,你腦海里所有關(guān)于這里的好的記憶跟壞的記憶,都是屬于瑨州市的,我不想你總是有意無意地避著,跟它和解,好嗎?” “和解?” 方琛小聲念道,思索著陳牧的話,從到伏流鄉(xiāng)的第一天起,不管是否出于她的本心,她都在不知不覺中穿入瑨州市多次了,有時候忙得七竅生煙時,她甚至會忘了這里曾經(jīng)的不適。 這算和解嗎? 她輕輕貼在陳牧的臂彎里,看著天邊落山的斜陽,忽然潸然淚下:“我早就沒有那么在意了,真的?!?/br> 陳牧吻了吻她的額頭:“好?!?/br> 友誼河并不難找,就在城南鐘靈毓秀的四牌樓處,陳牧和方琛打車趕來,穿過幢幢的牌樓,來到了一條栽滿梧桐的街道。 這便是方琛所說的梧桐街了。 “我以前記得爸爸騎著單車載著我走過大街的時候,梧桐樹才這么點大,”天色已入夜,但兩旁明亮的路燈絲毫沒影響方琛的興致,她走在前面,比著手勢,跟陳牧描述著,“剛剛發(fā)新芽呢?!?/br> “那會兒你也剛剛發(fā)新芽,”陳牧在街邊買了兩只東北大板,遞了一支給她,“吃吧。” 梧桐街道中央有條綠化帶,帶內(nèi)有一道長長的不知名黃色花叢,隨著清風徐徐吹來,輕柔精巧的花蕊隨風飄曳,散著淡淡的花朵芳香。 梧桐街是條單行道,此時正值酷暑,路上沒多少行人,方琛走在梧桐樹下,徜徉在令人心醉神迷的夏夜里,偶爾對陳牧乖巧地笑笑,一路上講個不停。 “快看這里,這兒原來是一家豆汁鋪,很多老人家喜歡到這兒吃早餐?!?/br> “那兒原來是家童裝大雜燴店鋪,好像叫‘東方紅星’,我的衣服和玩具大部分都是從那兒買的,我爸爸很大方的?!?/br> “這里以前有家賣糖葫蘆的呢,可甜了,你要是嘗一口,肯定會覺得手里的東北大板都沒味道了?!?/br> 陳牧頻頻點頭,表示自己在聽,偶爾趁無人經(jīng)過的時候,上前挽住她的腰,在她的唇上吻上一下:“誰說東北大板沒味道了?我嘗嘗,挺甜的啊?!?/br> 方琛則把他推得遠遠的,雀躍地朝前跑去:“抓不到我。” 陳牧配合著上前,再次捉到她:“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方琛臉上的笑容忽然消解了,她指著面前的一片空地道:“到了?!?/br> 然而和梧桐街上其他生意盎然的生活區(qū)域不同,這里一片衰落的破敗之相,空曠的垃圾場內(nèi)孤單地聳立著一間低矮的鐵皮房,房子的鋁制外皮銹跡斑斑,中間卷起一層剝落的殘跡。 鐵皮房內(nèi)塞滿了各種生活日用垃圾,房子旁邊還燃著兩米多高的焚燒爐,肆無忌憚地冒著陣陣濃重的白煙。 方琛望著堆積得密如魚鱗的垃圾,愣在了一旁。 陳牧接過方琛手里融化了一半的大板,拿起紙巾為她擦了擦手:“是不是認錯地了?再去別的地方看看。” 方琛搖著頭:“不會錯的,十五年了,變成什么樣子都不奇怪?!?/br> 十五年,說長也長,她對一切變化好像都有了心理預(yù)期。 陳牧看了看四周,垃圾場左右空空如也,幾乎不搭其他房屋,他走到前面,問一位夜跑的大叔:“大哥,這里以前是四十八號小區(qū)嗎?” 大叔抹著額頭的汗,憤憤地說道:“是啊,四十到六十號全在這兒了,之前說要拆遷,不知道怎么變成了這個鬼樣子?!?/br> 大叔說起這件事義憤填膺,忍不住對陳牧發(fā)起了牢sao,把不作為處理環(huán)境問題的環(huán)保局罵了個遍,還說要投訴,市長的信箱不能只做擺設(shè)吧,對老百姓的事置之不理啊。 陳牧寒暄地笑笑,轉(zhuǎn)頭去看方琛,她呆站在垃圾場門口,臉色被燃著的火光映得紅彤彤的。 半響,她對陳牧道:“我們回去吧。” 陳牧走過去,把她擁在懷里,緊緊地抱著她:“方琛,你會有新的家。” 方琛的眼淚一涌而下,蹭在陳牧白色短袖的胸口前:“我明白的,其實我猜到了的……我只是……” “我懂,因為我也想,想我爸。” 陳牧拍著她的頭,把她小心翼翼地護在臂膀里,胡亂地吻著她的頭發(fā),嗅著發(fā)里的絲絲清香,目光望著煙火繚繞的焚燒爐。燃燒的煙霧裊裊升起,將他和方琛隔在了另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