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家，下了車一陣冷風襲來吹的打了一個寒顫，程曉羽走在回廊里，看到院子里的吊燈光線在池子水面上泛出漣漪，看著它們一起秘密起舞。風大了起來，他能嘗到空氣中的香甜的味道，池子邊有綠色的苔蘚精貼著墻壁，程曉羽沒有想到冬季居然還能看到綠色的東西。

    蘇虞兮走在后面，見程曉羽停下了腳步，她覺得程曉羽今天一直有些奇怪，輕輕問道：“你還好嗎？”

    程曉羽搖搖頭道：“不好。”

    夜色有些迷人，兩人站在屋檐下，看著水池里的錦鯉在黑暗的水里悄無聲息的游動。

    蘇虞兮和程曉羽并肩而立，穿廊而過的風吹起了她的發(fā)梢，她捋了捋飄飛的長發(fā)，問道：“有什么事？”

    程曉羽吶吶的道：“你就是那個事?！?/br>
    雖然程曉羽說的不太明了，可蘇虞兮仿佛心有靈犀一般的知道了，她微微笑了下道：“你不用擔心我，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夠做主，再說，你也想的太遠了。”

    程曉羽從蘇虞兮的話語中聽到了強大的自信，這讓他覺得安心了一些，可是他依舊覺得前途多舛，“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蘇虞兮在程曉羽耳邊說道：“你不要對人性抱有太悲觀的態(tài)度，我覺得權(quán)利和金錢必將受到嚴格控制，因為它們腐蝕社會，現(xiàn)在力量已經(jīng)勝過了愛與公平。對有些人來說權(quán)利和金錢有比愛還強大的力量，人性中最優(yōu)秀的方面也確實脆弱到需要謹慎的呵護?？赡遣皇俏?，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br>
    程曉羽嘆了口氣道：“我就怕公平這種事情在這個世界不存在啊！”

    “哥，你知道的從哲學角度來說，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情，唯獨這件事是絕對的?！?/br>
    “可我不知道該怎么做，來預防那未為可知的將來?！?/br>
    “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還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其實你考慮做什么有什么意義呢？我們的人生都是有規(guī)律的吧！無論我們現(xiàn)在在做得什么，過去做過的一切，未來將要做的事都是確定了的，因為世界是有規(guī)律的，而世間萬物的運轉(zhuǎn)必須符合規(guī)律，科學的基礎(chǔ)就是規(guī)率。按‘物理主義’的論證來說，世間的一切皆是‘物理的’，（所謂物理的就是，我們可以大致將其理解為日常經(jīng)驗中的物體（physicalobject）和物理科學中所推設(shè)的物項，包括時空、基本粒子、原子、分子、細胞、神經(jīng)元等等。包括所有傳統(tǒng)上被認為是非物理的東西都可以還原為物理的。比如，心靈、情感、道德、數(shù)學、語言等等最終都不過是基本粒子的舞蹈。）我想‘缸中之腦’這個試驗應該也算是‘物理主義’的最佳論證吧。因此‘宿命論’的邏輯推理是完整的，你的基因是注定的，你出生后所接觸到的環(huán)境是注定的，你形成的人格也是注定的，所以你做出的反饋是注定的。別人的基因也是注定的，別人接受到的反饋也是注定的，別人做出的反饋也是注定的。我們每個人都是寫在劇本上的，我們無法預知未來是因為我們沒有能力預知未來，如果有足夠的科技支撐，我們是可以窺探寫滿命運的劇本的。所以，哥，我們?nèi)松慕Y(jié)局是注定的?。　?/br>
    程曉羽聽到蘇虞兮這番話有些不寒而栗，想到了記憶中看過的一部電影叫做黑客帝國，似乎靈感就是來源于“缸中之腦”這個著名的思想實驗，以前和蘇虞兮的交流僅僅是簡單的說幾句哲學家格言而已，而程曉羽也以為蘇虞兮僅僅是喜歡看哲學書籍，現(xiàn)在看來是自己對她的了解太過膚淺，她對哲學的理解遠遠超過了自己這個偽文青，原來覺得蘇虞兮話不多，是因為她根本沒有人可以聊天，如今看起來其實說起哲學來，她還是會愿意多說幾句，想到這里程曉羽有略微開心了一點，他仔細思考了一下說道：“哲學總是在懷疑-構(gòu)建的循環(huán)，而每次懷疑都是對現(xiàn)在的知識體系和世界進行挑戰(zhàn)，而且往往都是‘沒有什么標準答案’的。我不認為‘物理主義’是關(guān)于這個世界的最可能的形而上學，暫且讓我們忘掉心靈的本體論地位問題。20世紀理論物理學的兩大進展，廣義相對論的創(chuàng)立和量子力學的興起，從兩個不同的角度對經(jīng)典世界圖像發(fā)起了挑戰(zhàn)……”

    在這個有些寒冷的冬夜，兩個人就著寂寥的星空，從“物理主意”討論到了“心靈哲學”以及“取消物理主義”，最后談到了幾個著名的反物理主義論證。

    程曉羽這才知道蘇虞兮是堅定的物理主義論者，因為對于她這樣信仰科學的人來說，如果萬物沒有規(guī)律，世界就會崩塌，她說道：“但你不能否認守恒定律，能量守恒，動量守恒，質(zhì)量守恒，電荷守恒。一切的一切都是恒定的，不可改變的。無論人有多么的偉大，永遠逃不出這個定律。我們的快樂幸福悲傷失望之和永遠等于零。就像一個人，他能給你帶來最快樂的時光，同時也就意味著，他有能力，有能力讓你悲傷到絕望。從古至今，從偉大到渺小，無一例外，命運也一樣，你得到必將失去，無論你走向那個岔路口，最終還是要回到世界給我們決定的選擇?！?/br>
    程曉羽不在和蘇虞兮討論哲學問題，他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她，他的知識深度決定了這一點，他覺得自己又該研究一下哲學書籍了，于是他糾結(jié)在了另一個問題上“哲學對你的意義是什么？這個問題，這幾年來一直困擾著我。這看上去，就好像是一群無聊的人在做無聊的事，而大眾對研究哲學的人，或是全然的蔑視，或是無知的崇敬，卻很難讓人產(chǎn)生理解和共鳴?！?/br>
    蘇虞兮顯然早就思考過這個問題，她說的很堅定，站在龐大的暗色天幕背景下，像知識女神一樣散發(fā)著智慧的光芒：“哲學存在的意義，可能就是守護人類認識的邊界。人類認知的邊界線，就是哲學家們的戰(zhàn)場。與其他戰(zhàn)爭不一樣的，他們甚至不知道敵人是誰。踏出這片疆域，或許就是汪洋大海，或許就是噬人黑洞，哲學家們一輩子駐扎在這條邊界線上，默默地守護著人類的認識王國，默默地開疆辟土。普通人不知道這有多少危險，就像他們這一生都在忙著飽腹果肚、談情說愛、生兒育女，卻從來不會去想，我們憑借什么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們?yōu)槭裁匆⒆?？我們?yōu)槭裁匆ぷ?？為什么存在真理？為什么我們可以信任真理？為什么科學也是值得信賴的？為什么坐在飛機上，我們就能飛翔——要知道在幾百年前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不可能的。這些問題，不去想，對生活也沒有妨礙，我們的一生并不會有多大區(qū)別。當你有一天突然想到這些問題的時候，你才會怕，才會恐慌，因為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是否存在了。就像墜入無盡深淵。這個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原來有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