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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穩(wěn)住心神,他立即移步向前,想去仔細看個究竟。可就在自己快要接近那個女人時,她忽然口中噴出數(shù)十條糾結(jié)成團的紅蛇,一下子就全部撞在了他的臉上。他眼前一黑,剎那間只覺面上一陣濕冷粘膩。抬手去抓,卻驀然抓了個空。這時,他忽然眼前一亮,再睜眼看去,只見面前只剩一片光禿的屋頂,泛著老舊的古黃,幾片墻皮掛在上面搖搖欲墜。窗外陽光明媚,透過窗棱碎了一地光陰。而他此刻并非在策馬奔馳,也并非身陷鬼魅,而是正躺在自己睡前的那張床上,面前哪還有什么惡靈纏身的女人?有的只是桌上的一疊小菜和一碗熱粥。原來剛剛的一切不過是在前塵往事之中又做了個噩夢,現(xiàn)在才算真正醒來。并且醒來的也不是顧言曦,而是故安。故安深吸一口氣,起身下床走向窗前,當(dāng)看到太陽的那一刻他突然覺得有種如釋重負的慶幸。“真不知剛剛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故安邊自言自語地搖頭輕笑,邊將桌上的那一碗濃稠的米粥送入口中。眉間是從未有過的舒展。此時春光正盛,歲月溫暖。“恢復(fù)的怎么樣?。繉④姶笕??”李慕歌轉(zhuǎn)著他那把帶著裂痕的“玉扇”斜倚門邊,挑眉看向門內(nèi)的季意然,語氣略有遺憾。“無礙,暫時死不了?!奔疽馊豢炊紱]有看他,坐在桌前徑自喝著藥。“現(xiàn)在只有你我二人,我看你就不必裝柔弱了吧?”既然沒人招呼,李慕歌就自己招呼自己,拉開椅子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季意然的對面。“雖無大礙,但必要的滋補還是需要的?!蔽⑽⒁恍?,季意然將碗中的藥一飲而盡。“你可想過,昨晚若稍有差池,你此刻恐怕已浸在油鍋里被炸得外焦里嫩了,哪還有閑情逸致在這里跟我大談‘養(yǎng)生之道’”。李慕歌折扇輕搖,笑他無知無畏。“閣下怎就如此肯定,我死后是要下油鍋呢?”“滿腹詭計,是為陰險;草菅人命,是為惡毒;裝模作樣,是為欺騙;抵死不認,是為小人。如此一個陰險惡毒,欺人太甚的小人,你說死后會不會下油鍋呢?”李慕歌以扇指地,唇畔上挑。“哦?看來你倒是很了解我嗎?”季意然鳳眼彎起,笑意卻絲毫全無。“明人不說暗話,以你‘用毒’的本事,昨夜被咬中的那一口根本無足掛齒,何必佯裝重傷?而且火圈里死光的那些人根本不是平日常見的那幾名精銳?!毖劢穷┫蛭輧?nèi)四面八方,他知道這間屋子看似只有他們二人,其實卻熱鬧得很。“你那朋友也不是笨人,他都信了你為何不信?”“他是關(guān)心則亂,我是旁觀者清。”也有可能是自投羅網(wǎng),后半句李慕歌只在心中暗想,并未說出。“那我能否請李兄告知在下——故兄為何會如此關(guān)心我?”他故意加重最后三個字的讀音,臉上寫滿懷疑。“當(dāng)然可以?!崩钅礁韫室鈮旱吐曇簦@出一絲神秘。“條件是什么?”既然答應(yīng)的如此干脆,對方一定會提出交換條件,這點毋庸質(zhì)疑。李慕歌愉悅的點點頭,果然有時候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時省力又省心。這時,故安的臉卻不合時宜的出現(xiàn)在他腦中,令他飛揚的眉眼頓時萎頓下來——唉,和聰明人打交道,其實有時也不盡然。見他表情微變,季意然腦中立刻盤算所有的變數(shù)與可能,以便從容應(yīng)對。只是他千算萬算也不會算出此時浮現(xiàn)在李慕歌腦中的是故安那張不冷不熱淡然木訥的臉,占據(jù)李慕歌心中的是故安每次有所算計時微皺的眉緊抿的唇,還有故安還不是故安時的清逸絕塵……今日種種過往幕幕,疊疊重重影影綽綽,千山萬水斗轉(zhuǎn)星移,他又怎能體會?“條件一,在綺蓮村這件事上我需要‘資源共享’,你的人要和盤托出,我才會傾力相助,這件事也可以盡快解決?!崩钅礁枵f出第一個條件后望向季意然,等待對方答復(fù)。季意然倒也痛快,快速的打了幾個手勢,房間里立刻涌出無數(shù)紅衣侍衛(wèi)。“大部分精銳已全在此處,剩下的一部分分布在村中以及村外正在監(jiān)視外面動向,我就不為你引薦了?!?/br>“我要有調(diào)動他們的權(quán)利?!崩钅礁枇⒖躺斐鍪?,找季意然要調(diào)動他們的“信物”。將他的手推回去,季意然搖搖頭:“這個不行,做人不能太貪心?!?/br>將手收回,李慕歌聳聳肩表示放棄,但又提出新的要求:“那我要提出第二個條件,我想要‘逐風(fēng)樓’”。逐風(fēng)樓是江湖上的一個小幫派,專斯情報買賣。但其所得的情報價值不高,因此名頭也不是很響。雖然只是這樣一個不堪大用的江湖勢力,但季意然也不會一下子就輕易允諾。“我只是一介官僚,在楚國的朝堂上或許能呼風(fēng)喚雨,江湖中事就鞭長莫及了。李兄,莫不是再跟我開玩笑吧?”季意然雖霸道慣了,但打起太極來,也是像模像樣。“將軍才是說笑,我區(qū)區(qū)一介江湖草莽,到楚國的朝堂上能有什么作為?自然是要回我的江湖翻云覆雨。我不要‘逐風(fēng)樓’這座江湖名勝,難道還要討一個楚國的大理寺卿做做?何況這個世界上沒有錢和權(quán)解決不了的事,將軍你權(quán)傾朝野富甲一方,難道還幫我拿不下一座小小的“逐風(fēng)樓”嗎?何況我要的又不是盛極勝?!崩钅礁杩谌魬液?,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jù)合情合理。季意然挑眉看著李慕歌,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食指輕敲桌面,噠噠…噠噠…不動聲色。李慕歌也不急不躁,在他對面倒了杯茶,靜候佳音。時間的更漏沙沙作響,流過每個人的心里,留下不一樣的痕跡,定下不一樣的結(jié)局。當(dāng)“好”字從季意然的口中果斷脫出時,李慕歌在心里默默的笑了,臉上卻顯現(xiàn)出比心底的笑容更加露骨的狂喜,彷佛自己得到的并不是一座江湖中小小的情報樓而是一整個武林。但他在季意然面前又刻意去壓制這種狂喜。所以此刻看來,他特別像一個沉浸在小利小益之中的跳梁小丑,不知天地遼闊山河錦繡。以為頭上那片方寸就是雄圖霸業(yè),其實不過坐井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