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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一個清晰的血印。就算是孤軍奮戰(zhàn),但他仍舊沒有放棄,仍舊支撐著破敗不已的殘軀,一瘸一拐地將所有接近他的人全部立斃刀下。但那些人,也會在他的身上重新砍出裂口,剜開血rou。看到這樣的情景,洛秋離幾乎目眥欲裂。手中的馬鞭被他抽得斷成兩截,一刻不停地沖了過去。這時的李慕歌,終于也到了真正的極限,手再也握不住刀,腳也再也撐不住地。身體直直地向下栽去。只是倒下的瞬間,他仍不忘將那個白衣青年,小心地護在懷中。盡管那個人早就白衣盡染,雙目微合。這時,一柄長槍赫然刺下,槍頭的冷光直指他的胸口。這一刺,只要貫穿下去,絕無半點生還的可能。危急一刻,洛秋離飛身而至,拼盡全力為他擋下了致命一擊。同時長戟揮出,瞬間就將那人挑穿于半空,灑下一蓬血雨。李慕歌見到他后,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安心的笑容。他將目光移向懷中的顧言曦,還想再說些什么,卻已力盡而竭?!皳渫ā币宦暎K于癱軟于地,昏了過去。那一戰(zhàn),熹國雖然傷亡慘重,但卻仍舊攻下了晉國。在這亂世紛爭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洛秋離越是回憶越是痛苦,到最后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水芙蓉的手被他握出了淤痕,但比起手上的疼痛她的心更痛。同樣心痛的還有南宮鏡。他進來時恰巧看到洛秋離握著水芙蓉的手正瀕臨崩潰。他很想走上前去,攬他入懷,用身上的藥香將他安撫,告訴他:不用擔(dān)心,一切都已過去??伤K究沒有邁出這一步。繡簾之后,明暗之間。他選擇立在原地,遠遠觀望。像以往的任何時候一樣,做一個沉默的守護者。畢竟,身為男子,他對他又有什么期待的資格?屋外刮起了大風(fēng),窗棱被吹得吱吱作響。懸在瓦檐下的宮燈,亦被刮得影影綽綽。是誰的寂寥時隱時現(xiàn)地倒映于窗紗之上,訴不盡夜半心事?這時,一個極其微弱的聲音從大紅錦帳中幽幽傳出。洛秋離猛地打了個機靈,水芙蓉的臉上也顯出一分喜色。“水…水…”已經(jīng)連續(xù)昏迷了三天三夜的李慕歌,終于在第四天的半夜醒了過來。洛秋離欣喜若狂地撲入帳中,水芙蓉則趕緊去給他們的主上倒水。二人俱是歡喜得溢于言表,多日來壓在心中的巨石也終于被人移開。水芙蓉還未走到桌前,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就將一個青釉瓷碗遞給了她,里面盛著一碗不涼不熱的溫水。水芙蓉接過瓷碗,道了聲謝。轉(zhuǎn)頭前,意味深長地掃了“恰好趕到”的南宮鏡一眼。南宮鏡壓著斗笠,提著藥箱,跟在她身后,沒有任何的表示。洛秋離看到南宮鏡,整個人簡直喜難自抑。“鏡,你來得太是時候了,主上剛醒,你快給他敲敲?!闭f話間,他一手拉過南宮鏡,力氣之大差點將他拽得一個踉蹌。水芙蓉橫了他一眼,搶先一步坐到了龍床邊,扶起了李慕歌:“你個呆子,沒聽主上要水喝嗎?”洛秋離關(guān)心則亂,看著李慕歌急切地喝著碗里的水,臉色微紅地傻笑道:“我…我是高興得有些發(fā)昏了?!?/br>南宮鏡摸了摸他的頭,遞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便走到龍床前開始為李慕歌診脈。從始至終,洛秋離都寸步不離地候在一旁,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李慕歌,生怕一個閃神,眼前的一切就會變成一場大夢。那一夜,洛秋離沒有做夢。李慕歌也確實醒了過來。雖然他身上重傷無數(shù),但憑著深厚的武學(xué)根基,也總算是挺了過來。只是他剛一恢復(fù)意識,第一句話就問顧言曦在哪?洛秋離掩下眸中一點郁色,盡量語氣平和地告訴他:顧言曦被他們救回來時雖然還沒斷氣,但已經(jīng)傷得極重。舊傷未愈,又添新疾。連月征戰(zhàn),憂思過度。而且他之前似乎還服下過令內(nèi)力大增的藥物,現(xiàn)在雖是未死,卻也難活。只能吊著一口氣聽天由命。這番話是南宮鏡的原話,他既沒有夸大,也沒有遮掩。就算他心中有再多的不滿與怨恨,在顧言曦的事情上,他卻從不與李慕歌耍弄心計。不是不敢,只是不愿。因為他比李慕歌自己更清楚,顧言曦對于他究竟意味著什么。“他現(xiàn)在人在哪?”李慕歌聽完洛秋離的話,出乎意料地既沒有憤怒也沒有惶恐,眉間不動聲色,語氣平鋪直敘。“回主上,現(xiàn)下正安頓在長屏殿,有專門的大夫與宮人照應(yīng)著?!遍L屏殿是原晉國儲君的御所,僅次于李慕歌現(xiàn)在住的這個晉王的昭陽殿。李慕歌聞言滿意地點點頭,無論處于何種境地,面對什么樣的人,洛秋離辦事總是最合他的心意。又或者說數(shù)十載的朝夕相伴,他確實比他更了解自己。“命人把他移到昭陽殿來吧。”無論生死,他只是想能守他一時算一時。洛秋離聽后,很長時間都沒有做出回應(yīng)。一直緊咬下唇緘默不語。直到李慕歌挑起半邊眉梢,他才深呼一口氣道:“主上,這次,終究是他算計了你!”說這句話時他并沒有帶出多少心底的憤怒,但聲音中卻透著一股堅定與決絕。就算他再清楚他對那人的感情,也必須提醒他:顧言曦,是敵非友!“但他,最后還是救了我……”李慕歌不會不明白洛秋離心中所想,但他說的也是事實。當(dāng)顧言曦挺身擋在他身前的那一刻,他在對方眼中終于看清了一件事情:就算立場不同、道路相悖,哪怕針鋒相對、互相欺騙。他對他,自始至終,初心未改。瀕死之際,顧言曦終于卸掉了全部偽裝,與他誠實相對。他也終于了解到勝者未必為王。他為他的死,多年來飽受折磨。他為他的義,多年來不堪重負。他為他自己…自與“皇甫廣帛的那段情”之后,他再未為過他自己……所以,他不再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