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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以為阿森是個孔武有力的漢子,也沒有想到阿森是他撿回來的。 阿森的活潑沖散了剛才冷峻的氣氛,傅庭筠的心情好了很多。 “是九爺告訴你的嗎?”她端著碗,笑著問他,并不急于吃。 “嗯!”阿森點頭,“九爺還讓我跟著他姓趙。我叫趙森?!闭f這話的時候,他挺了挺胸,十分自豪的樣子。 傅庭筠笑起來:“那你們家九爺叫什么名字?” “叫……”話剛出口,阿森立刻驚覺失言,忙捂了嘴,見傅庭筠笑盈盈地望著他,漂亮的像朵花似的,讓他有些不忍心,支支吾吾了半天,從懷里掏出個雞蛋丟給了傅庭筠,“這是九爺讓我煮的給你的。我還要給你熬藥呢!”然后逃也似的一溜煙地跑了。 這孩子,真是有趣! 傅庭筠燦然地笑,低下頭喝粥。 米軟軟的,糯糯的,吃在口里的甘香的回味。 是上好的六月雪。 他是從哪里弄得的? 或許是有些日子沒有進食了,雖然粥很好喝,但她喝了幾口就覺得飽了,想把碗收到廚房,想到趙九爺還有很多同伴,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拿起雞蛋在手里揉搓了半天,敲開了蛋殼。 蛋白滑嫩,蛋黃粉膩。 真是好吃! 傅庭筠望著從屋頂射下來的陽光,突然覺得,如果時光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少??! 念頭閃過,又想到了黃昏的行程。 為什么要黃昏走?黑燈瞎火的,趕什么路???要是被當做流民被抓了,豈不冤枉? 她靠在床頭。 到底是回華陰還是去渭南呢? 外面?zhèn)鱽硪魂囆鷩W聲,有或高或低的告別聲。 傅庭筠抬頭,看見阿森躲在釋迦牟尼像旁。 她笑著朝他招手:“你不是說去給我熬藥了嗎?怎么又回來了?” 阿森窘然地站在那里,進退兩難。 傅庭筠笑:“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告訴九爺?shù)模 ?/br> “我才不怕呢!”阿森嘟著嘴反駁她,“是九爺讓我悄悄看著你的。說免得你想不開做出什么傻事來!” 傅庭筠愕然。 阿森走了過來。 看見她放在床頭的半碗粥,竟然吞了口口水:“你,你怎么不喝粥,是熬得不好嗎?” 傅庭筠想到第一次見到趙九爺,他在廚房里收羅吃食的樣子,不由坐直了身子,低聲問阿森:“你中午吃的什么?” 阿森避開了傅庭筠的目光,拍著肚子道:“我吃得可飽了!不信你摸摸我的肚子?!?/br> 第18章 離開 日頭漸漸偏西,趙九爺走了進來。 他穿了件洗褪了色的靚藍色短褐,袖子挽到了肘上,腰間扎了布帶,利落中透著幾分干練:“你收拾好了沒有?我們要走了!” 傅庭筠一下午都在糾結(jié)這件事,聞言臉上露出幾分躊躇。 趙九爺抿著嘴,半晌才道:“這兩件事并不沖突——你先到渭南住下,令尊、令堂知道你還活著,必定會來找你,到時候有什么事大可當面問令尊令堂,以后怎么辦,也能有個商量的人。再者你身體還虛,不宜餐風(fēng)露宿,有你舅舅、舅母照顧,也可快些好起來。” 最要緊的是,趙九爺和她萍水相逢,他不僅救了她的性命,而且在他自己的環(huán)境都很窘迫的時候還給了她這么多的幫助,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她不能再拖累他了。 傅庭筠想著,打起精神來點了點頭,拿起枕邊的包袱:“那我們走吧!” 趙九爺站著沒動,表情有些怪異地瞥了她一眼:“你還是換身打扮吧!” 傅庭筠很是意外,低頭打量自己的衣衫。 月白色的細布棉衫,靚藍色素面十六幅馬面裙,扎著了條靚藍色的汗巾,通身沒有一件首飾,干干凈凈,整整齊齊,沒什么不妥?。?/br> 她不解地望著他。 膚色如玉,青絲如墨,柔軟的紅唇嬌艷欲滴如夏盛的石榴花,嫵媚妍麗得如同那五月明媚的好風(fēng)光,偏生一雙杏目清澈如一泓山澗泉水般澄凈,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的美麗般,美艷中就帶了三分清雅,更是動人心魄。 趙九爺在心里嘆了口氣,道:“你先找塊帕子把頭包了,再換身顏色深點的衣裳?!庇挚匆娝岚さ氖郑尊毮伻缪蛑?,“用汗巾把手也包了!” 傅庭筠走親訪友的時候曾隔著馬車的碧紗窗見過那些墮民,他們都穿著深色的衣裳,包著頭,穿著草鞋或赤著腳,頭發(fā)、臉上都是灰,臟兮兮的。 “你是讓我扮做墮民嗎?”她猶豫道,“官府對他們一向不客氣……” 這樣一來,他們被搜查的機會就增加了很多。 “現(xiàn)在外面到處是流民,安化、合水、隴西、安定都引起了嘩變,那些衙役哪還敢搜查!”趙九爺耐心地道,“越是穿得光鮮,就越有可能被搶。一旦誰被搶,那些餓慌了的人就會聞風(fēng)而動,群起而攻之。雙手難敵四拳,我到時候未必能護得住你。你這樣子,太打眼了!” 傅庭筠面頰微紅。 真是百無一用,連趕個路都會連累他。 她忙點頭。 趙九爺避了出去。 傅庭筠照著吩咐重新?lián)Q了衣裳,又仔細地打量了一番,覺得沒有什么破綻,喊了聲“九爺”。 趙九爺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和他一樣打扮的阿森。 看見傅庭筠,阿森的眼睛有些發(fā)直。 深靚色的粗布衣裳越發(fā)映襯著她的臉瑩瑩如玉了。 趙九爺頗有些無奈,輕輕地咳了一聲,囑咐傅庭筠:“你到時候別東張西望,盡量低著頭,有誰和你說話,你一概不用理會,自有我應(yīng)付,最好別讓人看到你的臉。” 阿森聽到那聲咳嗽如夢驚醒,忙將傅庭筠用過的涼簟、瓷枕,喝水杯子,吃飯的筷子都收起來出了門。 傅庭筠心里卻有些苦澀。 他是怕她被人認出來吧? 沒想到她傅庭筠也有藏頭藏尾的時候,可見人說話行事都不要太滿。 她低下頭,應(yīng)了聲“好”,聲音悶悶的,情緒很低落。 趙九爺不知她是為哪般,也不想知道——他只要安全地把這女子送到渭南她舅舅家,就算是完成所托了。他也會離開陜西。從此天各一方,再無相見之日。 他轉(zhuǎn)身出了門。 傅庭筠收斂情緒跟了出去。 破廟外有片樹林。和碧云庵的郁郁蔥蔥不同,這里的樹木像被曬干了似的垂著枝條,掛滿了灰蒙蒙的塵土,顯得垂頭喪氣的。 阿森正把她用過的物件往停在破廟前的一輛獨輪小推車上裝。 滿天的晚霞映紅了他們的臉龐,也染紅了樹林,平添幾分寂寥。 “走吧!”趙九爺聲音顯得有些緊繃悵然,“此處非久留之地!等他們吃完了糠麩野菜,就該吃草根樹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