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根金簪不過一兩二錢，一對金戒指也不超過四錢，雖然值不得幾個(gè)錢，卻是金飾，勝在做工精細(xì)，寓意喜慶，又是皇家賞賜，鄭三娘、雨微等人圍著看了半天，雨微還特意找了個(gè)小小的紅漆描金匣子用來裝金簪和金戒指：“……留著以后見客的時(shí)候戴，還可以傳給少奶奶們?！?/br>
    少奶奶們？

    傅庭筠愣了愣才明白過來雨微指的是誰，不由臉色通紅，也讓她想起雨微的事來。

    雨微是母親挑了又挑，用來給她籠絡(luò)未來夫婿的，不僅會讀書寫字，針黹算帳，就是雙陸小曲也都學(xué)了些。她也曾答應(yīng)過，出嫁會帶著雨微，可現(xiàn)在……

    她想了想，喊了雨微：“我們?nèi)ヅ空f話?！?/br>
    臣庶室屋制度，一、二品官，廳堂五間，九架，門三間，五架，綠色油漆，獸面錫環(huán)；三品至五品，廳堂五間，七架，門三間，三架，黑色油漆，錫做門環(huán)；六品至九品，廳堂三間，七架，門一間，三架，黑門，鐵制門環(huán)。不知道是因?yàn)榕鲁似冯A以后房子不好賣，還是最初的屋主只是個(gè)六品以下的官員，這宅子門一間三架，黑漆鐵門環(huán)，廳堂、廂房都只有三間，又鉆了制度的空子，正屋東間緊挨著一間耳房，留了一間做了去后罩房的穿堂，西間緊挨著是兩間耳房，連著西間，西間做了書房，兩間耳房做了庫房。廳右的廂房也各加了一個(gè)耳房。趙凌歇在西廂房，傅庭筠歇在正房的東間，東間的耳房做了暖房。

    雨微和傅庭筠去了暖房。

    望著面帶猶豫的傅庭筠，聰明的雨微多多少少有些明白。

    她沒等傅庭筠開口，跪在了傅庭筠的面前：“小姐，前些日子您忙，我怕您心煩，有些事，也就沒跟您說。如今您要成親了，我也不知道有沒有什么忌諱，正好趁著這機(jī)會跟您說了——自從遇到小姐，我就吃了全素。”她說著，給傅庭筠磕了三個(gè)頭，“還請小姐成全！”

    傅庭筠很是驚訝。

    吃全素，是在家居士的作派。

    既然做了在家的居士，那這男女之情就要斬?cái)嗖惶崃恕?/br>
    雨微是覺察到了自己的心思怕自己為信說推脫之詞呢？還是真這樣想的呢？

    傅庭筠攜了雨微：“我們坐下來說話?！?/br>
    雨微沒有推辭，坐在了一旁的小杌子上。

    傅庭筠把她和趙凌的約定告訴了雨微，并道：“……并不是我心胸狹窄容不得人，只因那人是九爺，縱是你我這般的親密，我也如眼里進(jìn)了顆沙似的。只好拼著失信于你，也要勸慰你了?！彼拐\地道，“但你也不必如此——年紀(jì)輕輕的，做什么在家居士？我自會幫你留意，找個(gè)好人家嫁了?！?/br>
    “小姐，您千萬別這么說?！庇晡⒓奔钡氐?，“我是真心茹素的?！彼纳裆珴u黯，“我是罪孽深重之人。要不是我，小姐怎么會受這么大的委屈？要不是我，折柳和剪草又怎么會死？要不是我，左俊杰又怎么會打了墨香的主意……全都是因?yàn)槲摇彼f著，再次跪到了傅庭筠的面前，眼淚簌簌落下來，“小姐，我要是有臉，早就應(yīng)該自我了斷了，可我不見到左俊杰，死不瞑目！這才涎著臉在小姐身邊服侍，只求哪天小姐找到了左俊杰，讓我見他一面，問他一句‘為什么’，以后我見了折柳、剪草，她們問起我來，我也能答上一句！”說完，她捂著臉，嚶嚶地哭了起來。

    傅庭筠的眼圈也紅了。

    雨微把過錯都算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有心算計(jì)無心，她就是只老虎，也有打盹的時(shí)候，何況那個(gè)人是她最信任的墨香。

    “你別這樣，”傅庭筠哽咽道，“我沒有怪你，想必折柳和剪草也不會怪你的……”

    沒等她的話說完，雨微已神色悲愴地?fù)u著頭：“那是小姐心慈，我自己心里卻是明白的，我就是死一千遍，一萬遍，也難辭其咎……”

    雨微這是心病，心病還得心藥醫(yī)。自己說再多也沒有用，只能以后慢慢勸解了。

    “好了，”傅庭筠破涕為笑，道，“我們也別凈說這些傷心的事。明天一早你記得帶了珍珠和蔻兒幫著收拾東西，這兩天我們就搬到本司胡同去住?！?/br>
    雨微忙擦了眼淚。

    小姐大喜的日子，她怎么說起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就沒完沒了了！

    盡管眼睛還紅著，她臉上已掛上了笑：“小姐放心好了，明天肯定收拾好?！?/br>
    兩人不再提從前的事，商量著哪些東西帶過去，哪些東西就留在庫房。

    呂老板則到相國寺附近找了工頭過來，告訴他哪些地方要粉一粉，哪些地方要漆一漆，又有喜鋪那邊的人過來看地方，到時(shí)候好在院子里搭喜棚，他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晚上趙凌回來，親自在書房里寫喜帖。

    肁先生突然來訪。

    趙凌忙丟了筆迎了肁先生在南廳堂奉茶。

    傅庭筠聽了，不免好奇，很想悄悄地去南廳堂看看這位肁先生長得什么樣。

    要知道，這位肁先生可是皇上的軍師！

    可轉(zhuǎn)念一想她就打消了這個(gè)念頭。

    既然是軍師，想必是位智慧如海、老謀深算之人，要是她去偷看被這位肁先生發(fā)現(xiàn)了什么蛛絲馬跡，那可就太丟臉了。

    她叫了雨微：“你去奉茶，順便聽聽那位肁先生都說了些什么？”

    雨微欣然而去。

    不一會喜形于色地過來稟她：“肁先生問九爺，媒人、全福人可請好了？還說，要是九爺還沒有定下來，他有從前的好友在翰林院任職，不如由他幫著請了媒人和全福人！”

    傅庭筠也正為這件事發(fā)愁，聞言不由喜上眉梢，道：“九爺怎么說？”

    雨微笑道：“九爺當(dāng)然應(yīng)了，還留了肁先生在家里小酌一番，肁先生也沒有客氣。鄭三娘正要升火做飯呢！”

    傅庭筠忙道：“你把庫房那兩壇上好的金華酒拿去南廳堂。”

    雨微應(yīng)聲而去。

    這酒直喝到兩更天才散。

    見傅庭筠屋里的燈還亮著，趙凌就叩了她的窗戶，站在窗欞下道：“肁先生請了翰林院的紀(jì)大人做你那邊的媒人，金吾衛(wèi)前衛(wèi)指揮使陳云生的長媳做了你那邊的全福人，我這邊的媒人則是翰林院的苗大人，全福人是旗手衛(wèi)左衛(wèi)同知李云翔的夫人。”又道，“我向都指揮使請了十天的婚假，在此之前卻不好再請假了，等明天下了衙，我送你去本司胡同?！?/br>
    傅庭筠推開了窗。

    月光照在她的臉上，皎潔如玉，趙凌看著，眼睛有些發(fā)直。

    “怎么？陌毅等人的夫人都不在京都嗎？”傅庭筠眉頭微蹙地問道。

    兩人心意相通，趙凌聞言笑道：“皇上不是那樣的人。你就不要疑神疑鬼了。”

    但愿如此。

    傅庭筠在心里嘀咕著。

    第二天由趙凌護(hù)送著去了本司胡同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