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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又逃親龐不器用被子圍成窩窩頭,直挺挺坐起來。徐泛舟道:龐大人頭不暈了?龐不器按了按太陽xue:好多了。對了徐大人,皇上什么時候走?說都帶誰了嗎?徐泛舟不緊不慢地甩開扇子:一個月后啟程?;噬媳敬蛩阄墓賻孜粚W(xué)士和幾位尚書,武官帶安國公和武顯將軍,眼下龐大人病了,只得換人。不要換!下官的病來得快去得也快,一點也不耽誤下江南,請徐大人回去跟皇上說,下官的病已經(jīng)好了。徐泛舟心底好笑,臉上表情卻甚為嚴肅:龐大人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來,哪里就這么快好了,皇上那邊,本官自會替龐大人說明病情,龐大人只管在家中安心靜養(yǎng)便是。龐不器急得就差跺腳:不要緊,不要緊,請徐大人轉(zhuǎn)告皇上,下官愿意為皇上肝腦涂地,死而后已。徐泛舟付之一哂道:這么說,龐大人是愿意去江南咯?為了皇上,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下官也在所不辭。徐泛舟磕著扇柄,笑道:龐大人對皇上一片丹心,著實感人,本官由衷佩服。豈敢。徐大人過獎了。徐泛舟站起來:那,本官告辭。龐不器屁股瓣夾燒火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噶悠兩下:恭送徐大人。徐泛舟走后,龐不器樂得手舞足蹈。三日后,皇上在御書房召見龐不器。龐不器皺著個大眉頭,看似老大不情愿,實則心里放鞭炮。皇上微闔鳳目,隨口問道:龐愛卿,身子可養(yǎng)好了?龐不器道:雖說還有點不太舒服,不過勉強能去。皇上挑起鳳目,瞥他一眼,不予計較:龐愛卿祖上是哪里人?回皇上,臣祖籍浙江。皇上點點頭:朕到過錢塘。龐不器欠登兒道:皇上,臣老家就在錢塘。那更好了。皇上拄著下巴,嫵媚一笑:朕封你為總兵,你先去錢塘打個前站吧。龐不器不小心趴在了地上:皇~皇上微臣皇上道:你辦事,朕放心。龐不器這兔子戴草帽也忒突然了點,正二品文官眨眼間變成了正四品武官。他抬眼瞅了瞅皇上,皇上正拿著小銼刀蹭指甲,蘭花小指頭又細又尖,一雙丹鳳美目聚精會神。龐不器在龍書案底下三分錢買個二胡,要腔沒腔要調(diào)沒調(diào):微臣尊旨說完,徹底扒蛋。皇上看了看他:徐大人是朕的欽差,還有王大人、邢大人和洛大人,你們一道去罷。皇上圣裁龐不器差點一口氣沒緩上來,拖著千斤重的身子,爬出御書房。6、荒郊龐不器料定徐泛舟把自己愿為皇上肝腦涂地死而后已的那番話,一字不差地轉(zhuǎn)告給了皇上,所以皇上才單單把自己降為浙江總兵,而其他人都是欽差大臣。還有,徐泛舟那日根本不是探病來了,而是替皇上做思想工作來了,從一開始就是黃鼠狼同雞攀親家,沒安好心。不久文淵閣擬了圣旨,皇上叩了戳子,徐泛舟等幾位欽差,送龐不器去錢塘走馬上任。龐府,后花園。繁花也解愁,點點飄紅玉。花瓣鋪滿地,一個有些體不勝衣的人,獨自坐在鯉魚池邊,扇子墜叼在嘴里,發(fā)呆。老家丁進來通稟,見那人臉上掛扇子。大人,吏部的四位侍郎,在門外恭候多時了。許久,才聽見那人郁郁寡歡道:說我困了。老家丁出去了。龐不器抓了把桃仁,一顆一顆打在水面:天若有情天亦老?;噬先粲星榫筒皇腔噬狭?。因為皇上要微服南巡,打前站這幾個人要大張旗鼓,轉(zhuǎn)移注意力。于是龐不器又一次成了舉國上下議論的焦點,大抵說他是被徐泛舟參劾下來的,而徐泛舟又是百姓眼中的圣人,龐不器自然而然充當落水狗,這是百姓的想法。同僚們還是很同情他的。南下途中,官家役棧甚多。徐泛舟、王村蘆和邢德感三人騎馬,龐不器和洛昂坐車。有時騎馬的也來坐車。邢德感對龐不器道:騎騎馬、曬曬太陽,對身體好。龐不器看著窗外道:都說南方人不善騎馬,徐大人馬騎得比誰都好,從后面看倒像個將軍,嘖嘖嘖。說著,搖搖頭,甩了甩扇子:可惜臉太白,從前面看就像踩高蹺的了。邢德感和洛昂對眼。中午,到了一家官邸客棧,為首的九品官員領(lǐng)著一干人等出郭迎接,說午飯早已備下,只等幾位欽差大人和總兵大人到來。徐泛舟等下馬,龐不器等下車,舉目看去,周圍雜木野草七歪八倒,蛐蛐蟾蜍隨處可聞,遠處黑山疊嶂,土路揚塵,真是到了荒郊野外。龐不器打記事以來沒出過京城,這回算見識了,荒山野嶺,滿目潸然,再嘆天子無情。九品芝麻官只知道穿黃馬褂的是欽差,不認得哪個是總兵。龐不器拎著袍角踮著腳尖,跟在眾人身后,喝涼水吃生姜,很不是滋味。幾個人圍坐在大炕上,午飯全是農(nóng)家菜,東西好,味道鮮,可龐不器趕了一頓飯的蒼蠅。邢德感剝幾顆蒜瓣給他:蒜解百毒,吃兩瓣吧。龐不器捏著鼻子:邢大人不要再跟我說話了。邢德感趕緊捂嘴,轉(zhuǎn)過去倒茶漱口。洛昂搖了搖扇子,道:這地方當個小官,一年到頭無非是安排幾頓飯罷了,天高皇帝遠,逍遙自在。龐不器道:跟你換,你干不干?洛昂道:我受不了。那不得了。洛昂道:我不是受不了官小,而是受不了憋悶,這地方就一樣不好,太閉塞。徐泛舟道:閉塞也有閉塞的好。我倒想當個隱士。王村蘆道:徐大人居然想當隱士?這個想法有多久了?從小就有。徐泛舟瞟了眼龐不器。龐不器正在擰著鼻子咬蒜,萬般痛苦。王村蘆點點頭:結(jié)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陶元亮的詩自成一家,那是真有境界啊。隱士都是性情中人,其實我們這些人里,最適合當隱士的就是龐大人。龐不器抬眼看徐泛舟,白他一眼,扔了蒜瓣,搖扇子:我這個人只適合住在皇城根兒,平生最嫌惡的就是鄉(xiāng)土氣,吃糙糧還不如叫我餓死,瞧這蒼蠅,成群結(jié)隊的,嘖嘖嘖洛昂道:龐大人為什么要嫌惡鄉(xiāng)土氣?鄉(xiāng)土氣有什么不好,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不是挺愜意么?龐不器搖搖扇子:我只喜歡李太白的詩,飄逸、脫俗,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說完,看看窗外的玉米秸,再嘆。洛昂道:我還是喜歡蘇東坡,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起碼不粉飾。龐不器道:李白的詩怎么能叫粉飾,那叫浪漫,是吧邢大人?邢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