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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顧所來徑,蒼蒼橫翠微(一)云州向來是以其大氣雍容,又不失水鄉(xiāng)的溫婉細致為名。云州本叫做江州,自分封給明王葉微空為領(lǐng)地之后,葉微空不喜江州之名,改作云州,云州乃錦國魚米之鄉(xiāng),輕云淺霧,曲水流觴,極盡風(fēng)雅,于是亦稱白云城。葉微空乃錦國現(xiàn)今皇上葉欽懷幼弟,僅與葉欽懷三子差不多年歲,卻自小少言,性格孤傲。雖少有才華,卻不喜權(quán)謀交際,且喜劍習(xí)武,劍技超群,無師自通,自成年以來便來封地,無心政事,只是一方白云城在他經(jīng)營之下百姓安居樂業(yè),皆贊白云城主之名。明玉樓便坐落在云州清風(fēng)湖畔,一座精巧小樓,一潭精致流水,幾支夏日初荷,幾株垂絲楊柳,便再是俗人站在這里,也平添幾分雅氣。一人獨坐樓上,白衣勝雪,烏發(fā)如墨,他微微閉著眼,仿佛在小憩,眉眼清淡,倒也有幾分水鄉(xiāng)清秀之氣。但是,當(dāng)他一雙眼睛睜開的時候,你便再也想不起他的容顏。一雙皎若寒星的雙眸。別無他詞可以形容。他的氣度,他的風(fēng)采,遠不是容貌可以比肩。若他只是用淡漠的眼神看你,便有著那種居高臨下仿佛云端中人俯視下界的氣勢。他面前是一杯最上品的清茶,唯有幾片茶葉嫩蕊,卻香味幽遠。他的手邊有一把劍,劍身古樸,別無紋飾,但劍身寒氣卻仿佛要離鞘而出。他所在的小間無疑是明玉樓最好的一間,微風(fēng)徐來,帶著窗外初荷清淡的香氣,吹動小間的玉色珠簾。珠簾那邊,坐著四個白衣女子,皆是青絲麗顏,一執(zhí)簫,一撫琴,一吹笛,一人卻是軟座微臥,啟喉而歌,歌聲溫婉,唱的是江南水鄉(xiāng)的吳儂軟語,卻不顯甜膩,別有一種清淡舒緩的意味。他便是明王葉微空,那個坐在云端的白云城主。平日寒星般的眼眸里,此時卻是微微失神。低沉徘徊的簫,流水溫柔的琴,纏綿清脆的笛,包括那意境幽然的歌聲,都引不起他的情緒。他只是身處一個仿佛只有他一個人的世界,旁人進不去,也無法得知,只是他的表情依然孤傲,卻寂寞如雪。他是葉微空。他也是葉孤城,那個“黃河遠上白云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的葉孤城。他是葉孤城,那葉微空是誰?究竟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個月滿中天的夜晚,皇城之中,紫禁之巔,葉孤城已死在了西門吹雪的劍下。那么,他現(xiàn)在只是葉微空,葉孤城已死。這個世界唯有葉微空。只是,這個世界沒有了陸小鳳,沒有了西門吹雪,葉孤城只會愈加寂寞。白云之上,一片孤城。今生他叫葉微空,未失前世記憶,卻依然是那一座孤城。“王爺。南彌寺有信到?!币粋€恭敬的聲音自隔間外響起,不敢太過大聲,怕驚擾了間內(nèi)清雅。“傳?!比~微空淡淡道,吐字如霜。待信到葉微空手上時,他淡色的眉微皺,隨手把信放在桌上,他倚著窗思索,眉眼間微有倦意。這個世界不同于他以前理解的地方,他所在的國家叫做錦國,皇帝卻非萬人之上,在皇宮之外,還有一個南彌寺。錦國幾乎人人信佛,南彌寺便是佛家圣地,甚至是每一任的錦國君主,都要經(jīng)過南彌寺主持的納福之禮后,才能身登大寶,繼承皇位。信仰,葉孤城是不懂的,他只誠于劍,如果要說信仰,那么他的信仰,唯有手中劍。“回府?!彼胤愿?,珠簾那邊的四位白衣女子立刻收起樂器,斂起衣衫,盈盈而起,隨著葉微空往外走去。葉微空的馬車外表素淡,但車角綴以琉璃燈,套以四匹健碩駿馬,車內(nèi)鋪設(shè)白狐軟裘,足見尊貴。馬車極大,足足能容納十?dāng)?shù)人,因此葉微空上車之后,四女分坐兩邊也顯得極為寬敞。四女名為錦瑟、曉夢、明月、藍煙,唯有唱歌那人容色最美,她名錦瑟,她雖沒有五十弦,卻有最美最清淡的聲音,是以最為葉微空所喜。云州的明王府占地不過百十畝,并不過分地大,卻在這水鄉(xiāng)之地,以青石所砌,隱隱有巍峨雍容之氣,青石輔以翠竹,使明王府成為少見的幽靜之地,夏日云州炎熱非常,進得明王府卻陰涼舒爽,確是令人心曠神怡。待走近府內(nèi),侍女替葉微空換過內(nèi)衫,奉上清茶,他才問一旁躬身的總管,“那人什么時候到?”總管低著頭,神態(tài)恭謹,聲音卻很沉穩(wěn),“大約還要過上些時候,算算日子應(yīng)該是明日最遲后日即到。”葉微空微一沉吟,“明月,替我準(zhǔn)備行李吧,怕是這一趟京城之行在所難免?!?/br>“是?!币慌悦婷睬逖诺膱?zhí)簫女子明月微微屈膝行了一禮,轉(zhuǎn)身離去,而其余三女也隨之離開,只剩下葉微空和那個面容普通卻氣度沉穩(wěn)的總管。“真如信上所說?”葉微空問。“是。原本榮妃生辰,南彌寺戒晴大師為其祈福吶頌而來,卻不料死于貴賓館內(nèi),若是普通人也就罷了,但那戒晴大師乃是現(xiàn)今南彌寺主持明啟之徒,怕是不好說去——此次來的便是那位——聲震南方的白衣圣僧,明啟主持的師弟,明微大師,還有戒晴大師的師兄戒離大師?!笨偣艿穆曇舻统?,卻格外清晰。“——白衣圣僧?”“是,據(jù)傳他兩年前從天而降,佛跡顯靈,乃是真佛下凡,天生金剛不壞之身,武技卓絕,且精通佛典,兼之——容貌出眾,白衣圣容,為南彌寺在南方主持過幾場誦經(jīng)、濟糧,所以被百姓們多傳其不凡。”總管答。他知道王爺一向?qū)δ蠌浰虏⒉惶P(guān)注,甚至說,對于佛家并不信奉,雖然這在錦國幾乎極其少見,尤其皇室,就算是明面上,也該對南彌寺保持尊重,雖然當(dāng)今皇上圣明英武,但卻是出了名地尊佛敬寺,幾個皇子也是一般。錦國皇權(quán)統(tǒng)治多在北方,北方百姓雖也信佛,卻遠非南方民眾虔誠,皆因南彌寺處在錦國南端,錦國最南的珈藍城,就是佛國圣地。這次戒晴身死,南彌寺派人前來,卻是派了那位已經(jīng)享譽南方,并聲明遠播北方的明微。明微明微,原來你就是明微。南方本就多雨。明微一身白色僧袍,飄逸素凈,趴在車上軟墊旁沉沉而睡,雨聲淅瀝,伴隨著他的好眠。醒來的時候已是黃昏,他伸了個懶腰,軟綿綿地坐著,絲毫沒有傳說中白衣圣僧的樣子。面容倒是如傳說中那般,修眉俊目,眼神清澈,一張清俊臉龐如一筆一劃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