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老太太和明蘭都覺得有些奇怪，還是不動聲色的換了車轎，當(dāng)前一乘是平頂藍(lán)綢墜銅燈角的平穩(wěn)大馬車上，換乘時，幾個婆子有意將小長棟和明蘭迎到后頭一輛馬車?yán)锶?，老太太看了海氏一眼，只見她臉色略黃，神情憔悴。

    “讓你六meimei一道來吧，過幾個月她就及笄了，該知道的都讓知道吧?！崩咸?。

    海氏低了頭，臉色微紅，便又叫婆子把明蘭扶到這輛馬車來。

    在城門口查過路引后，盛家?guī)纵v馬車緩緩朝盛府而去了。

    “說吧，家里怎么了？”老太太背靠著一個秋香色云錦大迎枕上，明蘭湊過去為把枕頭條褥都理平整些，又從一旁的小箱籠里取出些百合香丟進(jìn)熏爐里。

    海氏神色還算鎮(zhèn)定，只是語氣掩飾不住疲憊，略思量了下：“這事……原想寫信給老太太的，可老爺算過日子后，說老太太既已出行，就別胡亂送信了，沒的叫旁人知道了。”

    老太太微闔的眼睛忽然睜開，單刀直入道：“是不是你meimei出事了，哪個？”

    海氏微吃驚，隨即眼眶一紅，哽咽道：“什么都瞞不過老太太，是…是…四meimei。”

    “別廢話了，快說！回府之前說清楚了！”老太太是姜桂之性，老而彌辣。

    海氏拿出帕子來抹抹眼睛，緩緩敘述道：“四meimei原是禁足在屋里的，平日里連請安都免了，太太看她老實，便一心為她籌辦婚事，相看了那文舉人，老爺和全哥兒他爹都滿意的，本已約好了要見文家老太太，誰知外頭出了兵亂，行路不便，這便耽擱下了；好容易等到兵亂平了，就在上個月…上個月…”

    海氏眼眶又滿上眼淚，匆匆抹了抹，繼續(xù)道：“因大亂平息，京城絲毫未損，城里好些男人在軍中效力的人家都去寺廟庵堂里進(jìn)香還愿，那一日本好好的，快入夜時，忽門房來傳話，說永昌侯府派了下人把四meimei送了回來。太太當(dāng)時就懵了，孫媳趕緊去山月居瞧，哪里有四meimei的人影，孫媳氣極了，捆了院子里的丫頭來問，原來四meimei一大早就跑出去了！”

    海氏輕輕抽泣著，如今府里不少事都是她在管的，出了這樣的事情，估計她也挨了不少責(zé)罵，明蘭看海氏心力交瘁的樣子，心里不忍，過去輕輕撫著她的背，給她順順氣。

    海氏感激的看了明蘭一眼，抹干眼淚，接著道：“…我去門口接了四meimei回來，又好一番打聽，才知道…原來四meimei一早擅自去了西山龍華寺，當(dāng)時梁晗公子也正巧陪著梁夫人去進(jìn)香，也不知怎么湊的，四meimei從馬車上跌下來，險些滾下坡子，恰巧梁晗公子縱馬在旁，便救了四meimei，眾目睽睽，四meimei是叫人家抱著回來的！”

    說到這里，海氏低下頭，明蘭和老太太互視一眼，眼神都很復(fù)雜，不知是喜是憂：于明蘭，用不著惹盛紘王氏不高興了，于老太太，省下她一番唇舌，不過于盛府，這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能做成這番事，必有里外連通，你么查出來了？”老太太盯著海氏，慢慢道。

    海氏止住哭聲，抬頭道：“事情一發(fā)，太太就捆了山月居上下，動了家法拷問，從頂替四meimei在床裝病的云栽，到替四meimei準(zhǔn)備車馬的門房，沒幾下就問出了林姨娘，這回老爺是真發(fā)火了，把林姨娘和四meimei狠狠打了一頓，關(guān)進(jìn)了柴房三日三夜，每日只送一頓吃的?！?/br>
    明蘭心里咋舌，這林姨娘好生厲害，很有策劃能力呀；首先要打聽清楚永昌侯府的夫人公子何時去上香，什么路徑，然后要買通里外一條龍的下人幫忙遮掩，再來要足足瞞住一整天，有決心有手段，是個人物。

    老太太也有些氣了，胸口起伏了幾下，再問：“那沒臉的東西預(yù)備怎么辦？”

    海氏臉色灰敗，低聲道：“這事之后，永昌侯府便再無音訊，林姨娘跪在老爺跟前日夜啼哭，口口聲聲道，求太太上永昌侯府提親，不然四meimei只有死路一條了；太太氣病了?！?/br>
    老太太輕嗤了一聲：“你這婆婆也太不中用了。這點子事情便垮了，當(dāng)初的勁頭哪兒去了，不就是一死嘛，她們有臉做，便得有膽子當(dāng)！理她做甚！”

    海氏眼神中露出難堪，輕輕道：“太太不是為這事病倒的?！?/br>
    “還有什么事？”老太太簡短道。

    海氏絞著帕子，毅然的抬起臉，道：“內(nèi)閣首輔申老大人相中了齊國公府的二公子，便是平寧郡主的兒子齊衡，沒多久便上門提親了，國公府已一口應(yīng)下了！”

    老太太嘴角輕輕一歪，目光似有諷刺：“那又如何？與我家有什么干系？”

    海氏為難的看著老太太，結(jié)結(jié)巴巴道：“老太太不知道，前些日子，平寧郡主與太太露了口風(fēng)，有意思娶我家五meimei的，太太也很是滿意，雖未明說，但也心照不宣了，誰知平寧郡主說變卦就變卦！太太著人去質(zhì)問，那郡主只答了一句，貴府四姑娘的婚事如何了？”

    老太太拍著案幾，恨聲罵道：“沒臉的東西，盡禍害家門了！”

    明蘭也很抑郁，這種古代家族真討厭，一個女孩丟了人，其他姐妹就跟著一起倒霉，墨蘭去外頭勾搭關(guān)她毛事呀。

    海氏還在那里囁囁嚅嚅的，老太太不耐煩了，喝道：“還有什么？一道說了吧！索性我這把老骨頭還頂?shù)米?！?/br>
    其實原本海氏也是個爽利明快的人，但這段日子來，一連串的驟變來的迅雷一般，著實叫人緩不過神來，海氏平了平氣息，決心一口氣說完：“老爺要太太去永昌侯府提親，太太死活不肯，就在這個僵持的當(dāng)口，王家舅太太來了一封信，說是王家表弟與康家的元兒表妹已定了親，連小定都下了！……太太這一驚非同小可，著人連夜快馬去了奉天問了，舅太太回了封信，說太太既早有了國公府的貴婿，自家的不肖兒子便自行結(jié)親了，來人還帶回了王家老太太的話，說老太太也生太太的氣了，太太這般反復(fù)，把王家的嫡孫當(dāng)什么了！老太太呀，太太和平寧郡主說親的事兒從未在外頭聲張，遠(yuǎn)在奉天的王家如何知道了？太太堵住了一口氣，便去找康姨媽論理了，被氣的半死回來，這才真病倒了?！?/br>
    明蘭倒吸了一口氣，王氏之所以在墨蘭的事情上這么硬氣，不過是仗著如蘭早與王家說好了親事的，反正是自己娘家，也不會計較什么的，如蘭出嫁既不成問題，王氏便高枕無憂了，誰知居然被她信任的jiejie截糊了！

    對于王家老太太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