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丈豪氣在胸。

    明蘭很敬佩顧廷燁的膽識和魄力，不過她更想問‘您老說的這一大堆拉拉雜雜跟我剛才問的有毛關(guān)系咩’？但高人大多脾氣壞，明蘭怕他甩袖而走，只好忍著不提醒他今日的對話已經(jīng)離題千里了。

    “可這是奇兵，是險招，然而，奇兵非正道，險招，是不能常用的?！惫珜O白石扶著椅背，順著氣慢慢坐下，“終究，仲懷還得循序漸進(jìn)的來。慢慢累積人脈，沉淀勛功，得罪人太多，過于激進(jìn)了，到底不是好事。”

    明蘭習(xí)慣性的連連點頭?！瓪G，等等，這個好像她以前哪里見過，一個愛喝紅茶的名將也說過類似的話。

    她心里想著，不知不覺就說出了口：“……所謂必勝之道，就是集結(jié)多過于敵方的軍隊，犯比敵方少的錯誤，然后，好好打。以少勝多，以弱勝強，并非用兵之常道，正道?！?/br>
    公孫白石聽這話，微驚著笑出聲：“夫人這話說的有趣，不過話糙理不糙，正是這個理?！?/br>
    明蘭干干一笑，她都快把上輩子的專業(yè)法律條文忘光了，居然還記得這個，黨和國家的多年栽培還不如一本帥哥多多的讓人印象深刻，慚愧啊慚愧。

    “仲懷不過一新貴武將，授官二品，無勛銜，無加封，無根基，雖得皇帝信重，可頭頂上還有一群可以指手畫腳的尚書，閣老，大學(xué)士……要站住腳，甚至更上一層樓，并不容易?！崩线~沙啞的嘆息，搖曳了一室。

    明蘭默然。沒想到，他立業(yè)這般不易。

    “那么，咱們說回原處，圣上到底是個怎樣的君主?！?/br>
    公孫白石端起茶碗，輕輕撇去茶末子，喝幾口潤潤嗓子，繼續(xù)道，“皇上十幾歲就藩，久居蜀邊，從軍中到朝堂到宮闈，一概全無援

    149、第148回 ...

    手；應(yīng)當(dāng)說，潛邸里的那幾位幕僚頗為得力，自歸京后，皇上行事，步步精妙，處處占理。”

    這個明蘭知道，她曾聽父兄提過只言片語，便順嘴道：“這個理，就是‘孝’字罷?！?/br>
    “正是?！惫珜O白石笑道，暗忖到底是書香門第，教養(yǎng)不凡，“皇上在先帝床前打了半個月的地鋪，服侍湯藥，對著文臣武將就能氣勢足；皇上為先帝守孝，三年不選秀女，素服簡食，他就可下狠手責(zé)罰那起子尋歡作樂的貴胄子弟。光懲治不肖這一記，清流就會叫好?！?/br>
    明蘭慢慢沉下心，她的問題，他似乎什么多沒說，但其實什么都說了。

    她緊攥的手指慢慢松開了，仰頭靜靜聽著，靜的連自己的心跳都能聽見，這是她生平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領(lǐng)受權(quán)謀心術(shù)的魅力，微瀾不興，卻驚心動魄。

    “先生的話還未說盡罷?！?/br>
    聲音冷靜輕柔，便如雨后的檐下，輕巧的水珠一滴一滴碰在光滑的石階上。

    明蘭臻首看著角落的冰盆子，“什么‘處處占理’，什么‘理直氣壯’；皇上是先帝明旨?xì)J封的儲君，便是不這樣又如何？至多不過被上幾封奏折諫言，還能有人不認(rèn)他這個皇帝么？先生，您，或者別人，到底在怕什么？”

    她抬起眼睛，澄清澈然，如一波靜謐的清泉，直直的照著對面之人。

    公孫白石手上的折扇一頓，斂去臉上笑容，定定看了會兒明蘭，淡淡道：“夫人說的是，然，先帝所冊的儲君，并非只有今上一人呀?！?/br>
    明蘭不解其意，三王爺四王爺都死了，五王爺叛亂被誅，六王爺被貶為庶人，七王爺幼年夭折，八王爺?shù)腔皇抢硭?dāng)然的么？他們在顧忌什么。

    她有些迷糊，明明沒事，心中卻隱隱不安，耳邊如有一陣低沉涌動的鼓聲在緩緩敲打，沉沉的鼓皮響動，愈來愈近，愈來愈近，剎那她腦中一閃明光而過，脫口而出：

    “是豫王！是六王爺過繼給三王爺?shù)哪俏恍⊥鯛敚　?/br>
    公孫白石暗贊一聲，朝明蘭正色的拱了拱手：“夫人蕙質(zhì)蘭心，心如明鏡。正是那位不滿十歲的小王爺。要知道，當(dāng)初過繼小王爺是圣上欽旨的，立三王爺為儲君也是過了明旨的，就差大告天下，誰知陡生變亂。”

    說到這里，老頭只有嘆氣了，“先帝病重之時，多少人在他病榻邊上叨咕哭號，勸立小王爺為儲。好在先帝到底明白，知道國賴長君的道理，這時局，若再立個兒皇帝，引的外戚權(quán)臣爭奪，怕是立時就要生出大亂子。這才頂住了圣德太后的哀告哭求，生生立了今上生母為六宮之主，隨即再立太子。唉……這些宮闈秘事，沒多少人知道。”

    明蘭一凝思，斷然道：“這不是徒留禍患么？就沒人提點先帝做的干凈些?！比鯛斠幻}在京城經(jīng)營了多少年，明里暗里盤根錯節(jié)，其人力財力如何是八王爺比得了的。

    “內(nèi)閣里耿介忠直的硬骨頭都叫砍了，申首輔是個滑不留手的老狐貍，何況，便是先帝想到了不妥之處，也忍不下心。到底三王爺是慘死，三王妃素來溫良善惠，頗得圣心，圣德太后陡然失恃，端是可憐。若再褫奪了她們的嗣子，未免三王爺香煙無繼。先帝心有不忍，這也難免。唉……自先帝殯天后，前朝后宮無一刻風(fēng)平浪靜，皇上也是不容易?！?/br>
    其實公孫白石也覺著這事不靠譜，但人家既是死人又是先帝，不好多非議。

    明蘭不說話了。她的政治教授曾說過，每個主張后面都有一股勢力在支持。

    八王爺即位，他從邊區(qū)帶來的草臺班子就能青云直上；三王爺即位，鼎力扶住的力量就能得掌天下；一旦嘗過權(quán)勢滋味的，誰也不肯再放下了。

    她現(xiàn)在明白為什么皇帝緊著讓沈國舅和英國公府聯(lián)姻了，不過是兩股力量在搶奪中間選票；皇帝又為什么老抓著四王爺謀逆案不放，不過是尋著個由頭，牽絲絆藤，借機鏟除部分對頭勢力罷了。

    “如今朝堂之上的勢力，大致可分四股?；噬弦还?；圣德太后和豫王一股；清流文官也算一股，還有地方上的不穩(wěn)?！惫珜O白石緊緊皺著眉頭，捏著拳頭，似是苦苦思索，“大約如此罷，興許還有些說不清的隱晦，老朽尚不可知?！?/br>
    “先生不必過憂?！泵魈m聽的入神，漸漸進(jìn)入狀態(tài)了，“我瞧著皇上行事頗有章法，總能有法子的。先是清流的讀書人，他們……”

    她斟酌了下措辭，這幫人其實才是最狡猾的，她家就有兩個。他們打著受圣人教誨輔佐君王的幌子，永遠(yuǎn)站在有理的一邊，堅決不犯路線錯誤。

    “皇上日漸坐穩(wěn)帝位，他們自會漸漸靠攏了來，至于地方上嘛，只消中央穩(wěn)固，慢慢的總能削平的。最麻煩的是……咳咳，況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