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著跑，發(fā)送嫁妝，安頓人手，一忽兒迎客，一忽兒吩咐這那，轉(zhuǎn)個頭挪個腳都有仆婦小廝圍上來請示事項，不過籌辦效果倒不錯，人來人往卻不曾亂了套，熱鬧喜慶卻井然有序。太夫人十分滿意，明蘭更是人前人后沒少夸自家堂嫂能干又熱心，這回單獨(dú)給顧廷煊這房送去的元宵節(jié)禮，又厚實又體面。

    煊大太太忙累的很快活。

    一大清早起忙碌，不論顧七小姐原先是位多么清高的菇?jīng)?，到了這一日都被畫成了粉面饃饃雷同妝，滿室的紅艷喜慶，明蘭跟在邵氏后頭，認(rèn)真的向快出嫁的小姑說了好幾句吉利話，廷燦女士明明已經(jīng)快被轉(zhuǎn)暈了，但一聽見明蘭的聲音，卻很神奇的振起精神，擠出個白眼給自家二嫂。明蘭當(dāng)沒看見——昨日她使人捧著明閃閃亮光光的一箱子新鑄的雪花銀過去添妝，總共1999兩9錢9分外加9個大銅板，代表一生長長久久。

    寓意倒好，銀子也很夠，但顧大才女對著這堆阿堵物一時差點(diǎn)岔了氣，太夫人也有些不高興——你就不能兌成銀票拿來么，非這么大張旗鼓的。

    不過到了廷燦出門那一刻，她也忍不住淚流滿面，叫人扶著回了明堂。

    太夫人愛女出嫁，遂廣邀親朋，光是女桌就開了十八席，內(nèi)堂險些擠不下，請了京城當(dāng)紅的慶喜班來唱堂會，未到開宴之時，眾女眷便聚在內(nèi)堂說話。

    朱氏生產(chǎn)后還未出月子，沒法出來，明蘭從頭到尾捏著快帕子做虛弱狀，煊大太太忙得不見人影，說來好笑，邵氏嫁進(jìn)顧家這么久，這反而是頭一回這般挑大梁，陪著太夫人坐在明蘭，恭謹(jǐn)?shù)恼泻艨腿?，還得時不時的看看弟妹是否身子妥當(dāng)。

    狄二太太看了圈周圍，湊過來笑道：“今兒真是熱鬧了，你自己要當(dāng)心身子，莫要叫累著了?！泵魈m靠在一把軟椅上，神情又感激又柔弱，“謝嫂嫂關(guān)心了，不妨事的，這陣子多虧了煊大嫂子忙進(jìn)忙出的，我倒輕省了。”

    一旁的太夫人正和人說話，聞言瞥了下過來，心里暗恨明蘭做出這么一副樣子來，今日見了的人都說她柔弱溫厚，不像是能與人爭斗的。這時那貴夫人順著目光過去，回頭也道：“你家老二媳婦倒本分老實，一句多的話也不說，怯怯的，怪可人疼的，就怕壓不住底下人?！碧蛉税狄сy牙，說人壞話要人少僻靜，暗室最佳，這會兒人聲鼎沸，如何開口細(xì)說明蘭是在扮豬吃老虎，看似小白兔，其實大灰狼。

    身旁另一位夫人也看了會兒明蘭，悄聲說道：“你就別替她媳婦cao心了?！庇洲D(zhuǎn)頭對太夫人道，“都說你家老二如今收性子了，辦差能干，極得圣上賞識，又疼老婆的緊，我嫂子如今悔的跟什么似的，早知浪子回頭的這么利索，就該把我那侄女兒許過來，勝于如今三天兩頭回娘家哭鬧姑爺?shù)牟缓谩?/br>
    太夫人這次連腹誹都懶得了，只能扮笑低聲道：“這話可不能開了說，我也喜歡你那侄女，兩家又門當(dāng)戶對偏偏……咳，這也是各有各的緣法罷?！?/br>
    那兩位夫人聽到‘門當(dāng)戶對’這四個字，互看一眼，后一個笑道：“雖說是庶出的，我瞧著這通身的氣派也不差了，不過…到底小家子氣了些，沒什么威勢，也不知能否轄制下人。”

    前一位夫人卻微微蹙眉，心道你那侄女倒是夠威勢了，仗著娘家強(qiáng)盛，成日在夫家斗氣使性，就這樣還瞞著一干老姐妹愣說自家侄女如何端莊賢淑；再回頭，看明蘭正和人說話，笑得溫柔靦腆，雖荏弱了些，卻顯得良善純?nèi)弧Ｋ櫦芍吞蛉硕嗄晗嘧R，當(dāng)下不多說什么，轉(zhuǎn)身幾步去和四老太太五老太太說話了。

    這邊聚人頗多，邵氏正和平寧郡主說話，說著說著便溜到明蘭身上，邵氏忍不住夸明蘭幾句，平寧郡主有些酸溜溜的，當(dāng)初瞧不上眼的小庶女如今搖身一變，福貴雙全。五老太太最近家里一團(tuán)亂，五老太爺鎮(zhèn)日痛罵顧廷煬，責(zé)怪自己慈母敗兒，如今便沒有力氣說明蘭的酸話，四老太太倒還好，女兒廷熒的婚事漸有眉目。

    隨她一道來的炳二太太這次老實許多，既不敢和幾位妯娌挑事，也不大敢說話，只老實的窩在內(nèi)堂側(cè)廂一角，坐在明蘭身旁安靜的吃茶，抬眼間卻見一位年輕文秀的婦人款款走來，赫然便是適才見過禮的平寧郡主的兒媳。

    她笑容親切，見了明蘭先福了福：“給兩位舅母請安了?！北晦D(zhuǎn)頭，驚奇的發(fā)現(xiàn)自家二堂弟妹臉色有些古怪，只聽她聲音帶虛勁兒：“快別客氣了，咱們年歲差不了多少，何必拘禮?！北H覺奇怪，莫非她身子不適了？

    那申氏生的并不甚美艷，但勝在眉清目秀，雅致高涵，整個人淡雅的宛如江南煙雨，她恭敬的微笑：“禮不可廢，不然回頭娘和相公定然說我?！?/br>
    明蘭背心一陣?yán)浜梗骸澳阄叶m有親，卻早出了五服，這個何必……”炳二太太受了教訓(xùn)后，最近有些開竅，見明蘭這幅樣子，連忙幫腔道：“我說妹子呀，我也就罷了，可論年歲你比我弟妹還長了那么一兩歲，這……”

    申氏笑了笑，對著炳二太太道：“長輩客氣，我們做小輩怎好當(dāng)真僭越呢，哦，對了，適才我瞧見個丫頭正四處尋您呢?！北€待再說兩句，只見一個身著青灰比目夾襖的小丫鬟滿面著急，小心翼翼的繞著過來，鼻尖上還沁著汗，過來低聲稟道：“炳二太太，煊大太太那兒脫不開手，叫我請您過去幫手呢?！?/br>
    炳二太太心里并不情愿，但想著如今要靠兄嫂過日子，只好強(qiáng)笑著走了。

    這廂只剩二人了，明蘭也不知說什么好，只能道：“快別站著了，來坐?！鄙晔弦乐魈m的話坐到她身旁，笑如春風(fēng)：“謝舅母了，在家中就聽母親說舅母為人最和善不過了，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泵魈m就怕她提以前，心頭莫名發(fā)虛，干笑道：“郡主謬贊了。”

    一旁隨侍的丫鬟極有眼色，趕緊給申氏上茶，明蘭覺著該找些話來說，便道：“瞧郡主娘娘氣色這般好，倒比以前還年輕了，許是你這兒媳服侍的好罷?！?/br>
    申氏斯文的攬袖一笑：“哪里的話，我性子笨鈍，都虧得母親悉心教導(dǎo)?！?/br>
    兩人就這么你來我去的互道恭維，雖氣氛和諧，但卻半天沒說到點(diǎn)子上，若是平常明蘭最煩這種沒營養(yǎng)的廢話聊天，但今日明蘭卻巴不得對方不要往實際話題上帶。

    申氏偏不遂明蘭的意，話鋒一轉(zhuǎn)，笑意盈盈：“說起來，我早聽說過舅母許多事了。”

    明蘭嗓子眼沉了下，面上不露，半打趣著：“年幼時曾隨著兄姐一道讀書，那會兒衡兒也在，可惜莊先生要緊著教棟梁之才，就把我們不成器的姐妹三個給開革了?！?/br>
    申氏的眉毛頗淡，不若明蘭的秀眉彎瓠，纖濃天成，她便用螺子黛簡單畫出一對平直的眉線，笑起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