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針瞧瞧，先叫僮兒回藥堂去取些藥來。”

    明蘭輕聲，“謝太醫(yī)，我叫人護送僮兒過去?！?/br>
    林太醫(yī)拱了拱手，“我去寫個方子?！绷显缬袦蕚洌腥硕松瞎P墨。林太醫(yī)行筆如風，須臾便得，盛紘取其方子一看，大多些溫和藥物，并無太針對之效，不由得皺眉，再看林太醫(yī)一臉四平八穩(wěn)，躊躇片刻，忍下不開口。

    待僮兒拿著方子出去，林太醫(yī)又轉(zhuǎn)身進里屋去看盛老太太。

    明蘭道：“今日夜深了，太太還請盡早歇息罷。三哥哥也回去罷。”又過去握著柳氏的手，“三嫂嫂才出月子不久，可不能累著身子。”

    盛紘道：“你也歇著罷。老太太有你大嫂照看……”

    明蘭忽泣道：“我自幼蒙祖母悉心教養(yǎng)，恩深海重，可到底嫁出門的，不能日夜陪護。何況大嫂嫂還要照看小侄兒，今夜便叫我陪著祖母，也算盡盡孝心罷?！?/br>
    盛紘思忖片刻，“也好。今夜你就照看老太太罷?！庇謷吡艘谎弁跏希耙院笥商汤咸珳?，你盡可放心?！?/br>
    王氏臉色難看，咬了咬唇——婆婆有病，首當服侍的確該兒媳，而不孫媳。

    盛紘又進了里屋，對著昏迷的盛老太太說了好一會子話，囑咐房mama等好好照料，絮絮叨叨沒個完結，明蘭笑道：“還不去歇息，明兒不上朝么？”盛紘捋須而笑：“便告假一日，也沒什么不成的?！?/br>
    明蘭神態(tài)柔婉，孺慕之情溢于言表：“爹爹也有年紀了，有事弟子服其勞。老太太這兒有我呢，爹爹家中的梁柱，可別累著了?！?/br>
    盛紘聽得十分悅耳，心中頗受用，又被明蘭柔聲催了幾遍，才領了王氏等人回去。

    眼看著一眾人浩浩蕩蕩離去，明蘭緩緩收起笑容，目色冰冷，面罩寒霜，沉聲道：“房mama，把壽安堂里外關嚴實了。別叫人走動打聽?！?/br>
    房mama低聲應。明蘭徑直走進里屋，盯著林太醫(yī)，一字一句道：“林太醫(yī)我們侯爺信重的，我也不繞彎子了。只問一句，老太太到底怎么病倒的？”

    林太醫(yī)似也等著這句話，聞言起身站著，低聲道：“明鑒。老太太……的確病得蹊蹺。自下午起肚中劇痛，嘔吐，腹瀉，身子時不時抽搐。這……”他一陣遲疑。

    明蘭道，“太醫(yī)但講無妨?！?/br>
    “這不似病狀，倒似…倒似…中毒。”

    明蘭心痛如絞，努力深吸一口氣，扶著椅子慢慢坐下：“先生可能確定？”

    “這個……”林太醫(yī)為難道，“雖有七八分把握，可也不能保準。若能搜檢老太太今日所進的吃食，又能確認幾分?！?/br>
    這時房mama也進了來，聽見這些話，大吃一驚。明蘭問道：“今日祖母吃了些什么？”她在盛老太太膝下十年，熟知其習性。自打守寡，盛老太太禮佛數(shù)十年，日常作息飲食極為規(guī)律克制，從不貪食貪涼，這方面并不難查。

    房mama恨恨道：“我也覺著這癥狀來的奇怪，老太太這么硬朗的人呢，怎么說不成就不成了？！”壽安堂里外就這么幾口人，且伙食采買幾乎都獨立，房mama心里再清楚不過， “今日老太太只吃了早飯午飯，用得不多。如今天熱，吃食容易壞，我不叫下人吃剩下的，都倒了泔水桶，現(xiàn)下都還在。只…那味道…”

    明蘭抬起一只手，沉聲道：“祖母日常用飯，都咱們自己弄的，這個先慢慢來。除了兩頓飯，今日祖母還吃了旁的么？”小廚房的幾個mama都盛老太太幾十年的老陪房，身家性命都捏在盛老太太手里，先暫緩懷疑這幫人。

    房mama凝神想了想，：“老太太近年愈發(fā)嗜吃甜的，聚芳齋有位經(jīng)年的老師傅，做的芙蓉蓮子酥京城一絕，老太太愛得很。偏這老師傅每月只親動手做兩次，老太太每回都叫人等著去買……”說著說著，她泛生驚懼。

    明蘭急道：“快說快說?！?/br>
    房mama汗水涔涔而下，“今年初，老太太說全哥兒大了，該識禮了，便叫他每日去給太太請安。太太見了孫子，喜歡的不得了，便主動把這差事接過去，每回天不亮就差人等在聚芳齋門口，買熱騰騰的點心來孝敬老太太……”

    “以，這回點心也太太叫人送來的？”明蘭的聲音微微發(fā)顫。

    房mama慌神道：“好些個月了，沒見出什么事呀！”

    明蘭呆了半響，趕緊叫丫鬟把吃剩的點心端來。

    那蓮子酥果然馥郁濃香，甜糯酥脆，便這會兒已冷了，還散發(fā)著金黃烘烤的誘人色澤。林太醫(yī)拿了根銀針細細挑開酥皮，從外到里的細查，最后在餡料里戳來翻去，燈光下，只見銀針閃亮，未有絲毫變色，明蘭松了口氣——她也不愿意王氏下的毒。

    誰知林太醫(yī)愈發(fā)神色凝重，拈著銀針把餡料戳得稀爛，還伸著鼻子不住的嗅著，明蘭再次提起心來。過了片刻，林太醫(yī)放下銀針走到榻邊，翻起老太太的眼皮仔細查看，又從藥箱里翻了根細絨羽毛出來，放在老太太鼻端下，查看病人呼吸。

    細毛抖動急亂，且間隔很不規(guī)律，還發(fā)出嘶啞的鼻息聲，顯病人呼吸困難。

    一會兒捏捏手足，一會兒敲敲關節(jié)，忙活了好半天，林太醫(yī)終于停下手，長吁口氣，“好厲害的心計。”

    “太醫(yī)……？”明蘭滯住呼吸。

    “的確毒。”林太醫(yī)面色發(fā)白，“可非砒霜之類的一般毒藥。而從銀杏芽里提出的汁液，數(shù)十斤芽汁煉成nongnong少許，便可致人性命?！?/br>
    銀杏可食，可生芽不可食，理論上，這屬于食物中毒，以銀針驗不出來。林太醫(yī)指著那剩下一大半點心道，“虧得如今天熱，這點心甜膩，老太太未吃下許多。倘若再多進些，便大羅神仙也難救了?！?/br>
    明蘭顫聲發(fā)問：“可還有得救？”

    “先以藥物催吐，再扎幾針，隨后才能緩施以湯藥祛毒?！绷痔t(yī)斟酌道，“可老太太到底年紀大了，身子不如年輕人壯實。未必能熬得過去……”

    明蘭緊緊捏著拳頭，額頭止不住的冷汗沁出來，忽然躬身福禮，“一切拜望太醫(yī)了！”

    盡管眼前的顧侯比他女兒都小，但林太醫(yī)還忙不迭回禮：“這本份?！睘榱酥斏髌鹨?，他還主動提出去看看泔水桶里的食物，房mama便叫人陪著去了。

    一步步從里屋出來，明蘭梗著脖子站在堂中，后頭跟著已淚流滿面的房mama，“…這狼心狗肺的…姑娘，咱們…可…可怎么辦呢？”

    明蘭撐著發(fā)抖的身軀，對著翠屏柔聲微笑：“翠屏，你素來心細，這幾日勞煩你就近看著老太太，給林太醫(yī)做個幫手?！?/br>
    “六姑娘放心。我省的?！贝淦聊ㄑ蹨I。

    這幾日如蘭又陪著文老太太去鄉(xiāng)下走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