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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訪齊國之時她便領教過辟方的饒舌,沒想到竟會在這兒再次見識,深吸口氣,她盡力讓聲音保持彬彬有禮,“秦王若無要事,便請回吧?!?/br> 辟方古怪的眼神在祁與子姝間轉了一圈,笑笑:“公主,不請我到屋中坐坐嗎?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鉆過侍從的耳目進來的,冷得全身發(fā)抖了?!?/br> “……請?!彪S著清澄有禮的少女聲音之后的,是一個忍無可忍的大大噴嚏聲。辟方與祁同時一怔,看著子姝漲得通紅的臉,都忍住了沒笑出聲來。 “滴答?!?/br> 水滴輕巧融入棕色的藥水中,漾起一圈溫柔光闌。輕輕將唇湊到杯邊,小心吹拂浮在棕色液體表面的藥葉,同時吸取在空氣中漸次泛開的清香,下定決心,舌尖在水中輕輕一觸,屬于少女的俏眉微微皺起,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 “還說是天下第一的香露呢,好苦。”話雖如此說,還是將小碗湊到唇邊,捏著鼻子閉著氣一口喝下。聊慰著算是苦口良藥,一口氣灌下去之后還是禁不住連連跳起腳來連喊好苦,胡亂抓起桌上的甜點往口中亂塞一通,才算把惡心的感覺壓了下去。 自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最怕的就是吃藥。子姝捂著嘴好半天才緩過氣,沒好氣瞪了旁邊忍俊不禁的侍從季隴一眼。季隴連忙轉過身繃緊身體,以防發(fā)抖的肩頭泄露自己的笑意,正自以為裝得成功的時候,聽見身后不懷好意的少女清甜聲音。 “季隴。” 溫柔的聲調(diào)讓季隴機伶伶一個寒顫,連忙回過身來頭也不敢抬的恭恭敬敬的應了一聲:“臣在?!?/br> “我有件事想問你,”少女的聲音從未如此的溫柔,“當辟方闖進朝瓊館時,你們在干什么?” 暗叫不妙?!罢埞髦巫?。當時秦王一意獨行,您知道他身負武藝,尋常人并非他對手,況且他乃是秦王,臣等不敢得罪……” “行了!”子姝皺著眉,揮手打斷他的話。事已至此,多說無用?!艾F(xiàn)在秦王在做什么?”因為受了寒,祁執(zhí)意讓她先行回房,她拗不過他,只得惴惴不安留下秦王及祁,好在侍從眾多,并不怕二人獨處。 “剛剛有人稟報,正和司公子對雪弈棋?!?/br> 子姝微微一怔。那個看似爽朗無害卻心機深沉,連自己都摸不透分毫的秦王,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十八、吹夢今古 清揚的琴聲自屋中優(yōu)優(yōu)揚揚而出,琴聲丁冬,清涼寧靜,仿佛清涼山間汩汩下的小溪,滌盡世間煩惱。琴聲優(yōu)揚婉轉,直如珠玉跳躍,此伏彼起。曲調(diào)柔和之至,令人置身于江南潤潤春雨,拂柳堤畔,偶見蝶舞蹁躚。琴音忽高忽低,漸漸的音弦漸緩,仿若奏琴之人遠在天邊,只余天地裊裊余音。 琴聲絕妙,顯見撫琴之人功力之高,她卻不得皺住眉,停住腳。在屋外待余音落絕,方才邁步走進屋內(nèi)。屋中窗幾明凈,靠窗處一張小幾插著幾枝白梅,白梅之下一副云石棋盤,黑白子零零落落,殘局仍在。一人斜靠在白梅畔,雙目微閉,神情分明已完全沉醉于琴聲之中,竟連子姝的進入都未曾察覺。 祁一身白衣,盤膝坐在側畔,膝上置琴,眼簾低垂。他側過頭,伸出食指豎在唇前,搖搖頭,示意子姝不可驚動。子姝滿腹疑竇,也不愿拗他的意,只得依言坐在側邊,默然不語。辟方一直一動不動,琴聲已絕,他卻仿佛陷入熟睡。 夕陽漸沉,只留一抹余暉,夜色漸漸沁入屋中,辟方睜開眼睛。祁仍然垂目不語,子姝卻茫然不解,明亮的眸中滿是疑問。辟方直起腰,目光凝在祁身上許久,方微微一笑:“司公子,果然絕世好琴?;▔舫磷?,曉風拂柳,我這一覺,睡得幾乎不愿再起?!?/br> 祁將琴置于案上,俯身一禮。“不敢當?!?/br> 辟方目光一閃,隨即爽直一笑:“司公子一曲之贈,我可是不敢忘的——改日再來拜會,告辭?!闭f完竟腳下不停,逃竄般出了朝瓊館。 他一走,屋中頓時沉寂,夕陽的余暉自窗邊散去,唯有白梅花瓣上尚留有一抹金黃。子姝打破了沉寂:“為什么?” 她不明白,連自己都未曾聽過的琴藝,為何要為了剛剛見面的秦王展現(xiàn)?祁沒有抬頭,神情似是十分疲倦,他輕輕舒了口氣,伸展身體靠近墻邊,無力垂下頭,聲音中帶著深沉的疲倦?!白渔?,你馬上回齊國。” 不解看向祁,卻看到深黑色的眸不復淡漠,凝重而沉郁。她正容:“我需要一個理由。” 祁的目光抹上淺淺的不安:“秦王殺氣太重,近期秦國必有戰(zhàn)事?!?/br> 子姝凜然。天下三足鼎立,天子居中,二虎相爭。秦國若是出兵,必然揮師直向齊國,她不得不問清楚:“你怎么知道?” 祁的眼睛向棋盤上微微一瞥,子姝已然明白。心下駭然,他竟由棋局上讀出那深不可測的齊王的心思,同時也明白了他的用意。原本氣他無來由與那辟方弈棋,甚至為他撫琴,如今看來,竟是為齊國而屈服,心中不由得一甜。她知道,他做這些事,有一半是為了她。那么倦意nongnong的樣子,必定是勞神太過才至于此。聲音出口,是她從未有過的溫柔與祥和:“那么…… 秦王明白你撫琴的用意了嗎?” 祁淡淡道:“他那么聰明的人,怎么會不明白。” 子姝揚眉淺笑:“所以他剛才才像只踩到尾巴的狐貍,我還從來沒見過秦王那么慌張失措的樣子呢。不過看他剛才的樣子,殺氣已然被你壓下不少,我看他這幾天是不敢來擾亂的了,沒想到那樣的秦王也會有克星——呀,哥哥!” 她站起身,抑不住浮起的笑意,迎向披著一身晚霞進來的宜白。走到他身邊,拉住他手臂巧笑嫣然,回頭望望祁,又向宜白眨著眼。“怎么這會才回來?你不是早上就出去了嗎?” “我……我被天子留下,與諸侯陪筵,才拖到現(xiàn)在……”宜白茫茫的回答,目光凝注在一臉倦意的祁身上。他還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話——他不敢相信眼前的男子竟會為了齊國做這么多。 方才在門外撞見秦王,見到秦王一臉心神恍惚的樣子,連忙趕往祁居住的后院,沒想到,竟聽到了那樣一番話。那人雖仍是淡淡的不動聲色,他卻已然心花怒放。 子姝撲哧一笑,繞過泥雕木塑的兄長,一把抓住在宜白身后的伯期的手。伯期還想說話,被少女一個凌厲的眼神壓得半句話也不敢違拗,乖乖跟著她出了門,留下癡癡的宜白與祁獨處。 這本是個絕好的機會,有絕好的氣氛,宜白卻訥訥的,不知如何是好。許久,才伸出手去,輕輕將祁亂了的頭發(fā)重新塞進頸窩?!啊x謝?!?/br> 祁扭過頭躲開他的手,不發(fā)一語,看著面前的白梅,良久冷冷道:“我并不是為了你?!?/br> “即使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