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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半子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54

分卷閱讀154

    完,終于開口:“打算打一架嗎?”他目光掠過胖尚書的臉,胖尚書倏地住了嘴。

    李國老看向許稷。她字字句句都是爭執(zhí),但面上已經(jīng)沒有情緒,這些年的宦途沉浮已經(jīng)將她錘煉成了這樣的人,哪怕心中對此憤怒不平,卻仍然冷靜。

    “此事不宜cao之過急?!币慌在w相公道,“眼下不是簡單減少征收就能起效的,國老如何看?”

    李國老語聲不急不慢:“的確。朝廷只顧減少征收,地方會不會照做很難說,從嘉想得太簡單了?!?/br>
    許稷動也不動,只問:“此乃諸道監(jiān)察御史職責所在,御史臺難道是空置嗎?朝廷倘若也無動作,地方更不會有舉措,難道要等著自下而上——”

    “從嘉!”王相公警告她不要亂說,許稷這才閉了嘴。

    漫長的會議上,要解決的事多得無邊。如何分配、如何改革都是問題,爭執(zhí)與扯皮簡直無休無止。從下午時分,一直談到深夜,連諸司值宿官員都已經(jīng)入眠,這會議仍在繼續(xù)。

    有人起身走動,有人去飲茶吃藥,許稷低頭換紗布。后半夜老頭子們撐不住紛紛撤了,許稷也回家去。

    葉子禎半夜披著袍子給她開門,打著哈欠道:“還以為你不回來了,睡之前給阿樨弄了rou末軟飯,還剩不少呢你都解決了吧,我先去睡了。”

    “等等?!?/br>
    葉子禎精神了一些:“你又要怎樣?要我給你弄飯嗎?”他吸了吸鼻子,將袍子穿好,二話沒說去將一直溫著的飯拿來給許稷吃,又在她對面坐下:“說吧,什么事?”

    “能替我寫折子嗎?”

    “好吧。”葉子禎瞥一眼她的手,拿來筆墨奏本,挑亮了燈:“你口述即可。”

    許稷邊吃飯邊說,葉子禎一字不落記下,越寫眉頭擰得越厲害。許稷擱下飯碗之際,他忽然停筆:“你這樣大刀闊斧的想法,一伸手碰到的全是利益,恐怕是很難行得通?!?/br>
    “可如果慢慢來或許就來不及了?!痹S稷眉間寫滿焦慮,眼前的這棵空心大樹已經(jīng)開始搖晃,似乎隨時都要倒地。而她滿腹心思都是要添土施肥穩(wěn)固根脈,將巨大樹洞填補結(jié)實,或許這樣還有轉(zhuǎn)機,那大樹就還能繼續(xù)屹立不倒。

    但她已經(jīng)察覺到了一人之力的卑渺。

    葉子禎沉思半晌不說話,繼續(xù)替她寫折子。

    初秋深夜,夏蟲仍然嘶鳴,并不知道自己即將死在這秋日里。

    ——*——*——*——*——

    這份折子由許稷署名,需要呈送尚書省左右仆射,勾檢過后再遞呈中書門下。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葉子禎說得沒錯,改革所觸碰到的是結(jié)結(jié)實實真金白銀的利益,形同出手碰壁,到頭來可能只撞了一手血。

    許稷這一日等在中書省外,可還未輪到她議事,就見一吏卒飛奔而來。

    那吏卒面色發(fā)白,呼吸局促,似乎急著想要匯報什么事情。

    中書省門卒卻攔住他道:“有事排隊去,中書省事情多著呢,你看許侍郎都站了那么久了。何況你文書呢?你怎么那么眼生哪,你哪里的啊?”

    那吏卒深喘一口氣,手抖著袖子里摸出文書來,慌得都打不開那封筒:“某、某是來報軍情的,急信——快、快讓我進去?!?/br>
    門卒死心眼:“排隊排隊!”

    吏卒快要急哭:“當真是急信哪!”他轉(zhuǎn)頭看向許稷:“侍郎讓某先進去行不行?”

    許稷問:“怎么了?”

    “東、東都失守,函谷關(guān)危矣——”

    ☆、第103章 【一零三】別長安

    東都洛陽地處河南道,雖在關(guān)內(nèi)道外,但憑借運河優(yōu)勢溝通南北,地理位置極其重要。東都一旦失守,叛軍直奔函谷關(guān)而來,倘若函谷關(guān)及潼關(guān)失守,那么長安就再無屏障庇護,這是最糟糕的變故。

    外敵擾邊,內(nèi)起禍亂,禁軍東奔西走,原來嚴備的京畿地區(qū)如今卻兵力不足守衛(wèi)虛弱,八百里秦川,危機重重。

    吏卒將軍情速報至中書省,又呈樞密兩院,最后報到皇帝跟前時,調(diào)兵已經(jīng)緊鑼密鼓地開始了。小皇帝雖然年紀不大,但也知道東都失守幾乎是天塌了一半,朝廷軍此時要做的是務(wù)必守住函谷關(guān)、潼關(guān),逼退叛軍奪回東都。

    河北河南戰(zhàn)況不妙,神策軍也是受困重圍,至于手握雄兵的諸鎮(zhèn)節(jié)帥,在得知東都失守后各揣心思,不是擁兵不救,就是磨磨蹭蹭敷衍調(diào)令。只有鳳翔等鎮(zhèn)調(diào)兵支援,但面對東邊氣勢洶洶襲來的囂張叛軍,仍不敢拍著胸脯說“潼關(guān)一定能守住”這種話。

    東都淪陷,江淮貨運被切斷,長安及軍隊的供應(yīng)愈發(fā)緊張,朝中彌漫著悲觀的氣氛。小皇帝也不下棋了,每一天都等著最新戰(zhàn)況的匯報,時憂時喜,心卻一刻都不敢放下。一群老頭子也整日愁眉不展,許稷則穿梭于內(nèi)庫與左蔵庫之間,竭力緩解供應(yīng)大難。

    長安百姓也終于大夢初醒。忽然飛漲的米價、冷清下去的東西二市都是不祥征兆,一些老者回想起幾十年前被方鎮(zhèn)變軍攻陷的長安城,鐵蹄刀戈,大火哭聲,每個夜晚都是噩夢。

    倘若、倘若潼關(guān)當真守不住——

    長安會迎來怎樣的明天呢?

    白發(fā)老者們?yōu)榇藫鷳n之際,已有權(quán)貴世家收拾家當打算逃往老家避難,至于老家在東邊的,就只能往西找同僚、同窗家躲避。因萬一叛軍入城,第一個要清算的必然是權(quán)勢貴族,不逃就是等死。

    長安西邊的金光門霎時熱鬧起來,車馬如龍,柳枝遍地,離別酒一盞又一盞,驛亭流水宴一桌一桌地換。至于多數(shù)百姓,無處可去只能老實待著祈愿,期冀長安別落入叛軍之手。

    而這時禁令也下來了——在京中為官者的家眷不得出城,以免擾亂軍心民心。

    金光門重兵把守,出城頓時變得困難。那些沒來得及走的,個個都惶恐到了極致,因函谷關(guān)的戰(zhàn)況實在不容樂觀。

    許稷這日出門時天還沒亮。外面起了霜,晨風很冷,葉子禎披著袍子走出來,小跑到門口,同她道:“我已經(jīng)在準備后路了,可能近期就會走?!?/br>
    許稷點點頭:“諸事小心。”

    他低頭看她,還好,那瘦削的肩膀還沒垮塌,頭發(fā)似染了風霜,看著有些憔悴。他輕嘆一聲:“阿樨我也想帶走?!?/br>
    許稷抿了下干燥的唇,抬手拍怕他的手臂:“去睡會兒吧,天還早?!彼f完牽了馬往外走,葉子禎便再看不到她什么表情。

    冒著晨風到皇城,手腳都冷,許稷坐下來理了理賬,剛暖和一點,就有人來傳她去延英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