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要穿上幾年的舊衣服，都是縫縫補補的痕跡的，但卻洗的很干凈，也疊放的整整齊齊。

    身上這件衣服穿著已經(jīng)有些熱，夏至就將夏天穿的一套夏竹布褲褂拿出來，準(zhǔn)備洗洗曬曬就穿。將褂子抖開來，就見一邊胳膊肘處磨損的快透亮了。

    夏至嘆氣，翻出一塊顏色相近的布頭，又拿了針線笸籮，坐到下坎的陰涼處補自己的小褂子。雖然粗茶淡飯，破舊衣衫，但田氏走了，夏至看什么都覺得好看。

    下坎處有下夏至種下的一叢叢的馬蘭，已經(jīng)開花，是最晴朗的天空的藍(lán)，還有蘭子姐幫她種的月季、芍藥，一叢叢一簇簇嫩綠的草，這里一株，那里一株不知名的小花……

    夏至覺得今天的天空分外的藍(lán)，呼吸的空氣也格外清新。這真是……“解放區(qū)的天是晴朗的天……”因為高興，她不自覺地哼起了小曲。

    “十六，你唱啥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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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苦水泡大的人

    夏至抬起頭來。孫蘭兒抱著個針線笸籮站在隔壁門外，隔著矮樹和花叢看著她笑。夏至趕忙招呼了一聲蘭子姐。

    孫蘭兒順著墻邊的窄道走過來，在夏至身邊坐了，問夏至為什么這么高興。

    田氏是親娘，即便是對著非常親密的蘭子姐，她也不好說是因為田氏會有一陣子不在家，所以她才高興?！皼]啥事，我就是高興。”

    孫蘭兒就笑，那是看透夏至心思，而且心有戚戚然的笑。“大娘今天早上坐車走了……”

    “嗯?！毕闹恋皖^縫衣服，“我娘昨天吵著要去小王莊做工，我爹也沒法子?！?/br>
    “大娘要去幾天？”孫蘭兒拿出鞋底子來，一面納鞋底子，一面又問。

    “大概一個月吧。”夏至答道。

    “哎……”孫蘭兒嘆了一口氣，“你也能松快幾天了?！碧锸显诩乙彩亲黾覄?wù)的，她走了，家里的活就都是夏至的。一般人來看，都是夏至要辛苦幾天。

    孫家與夏家住隔壁，夏至的處境，孫蘭兒很清楚。就如同夏至清楚她的處境一樣。

    夏至自己高興，但卻并沒有忽略孫蘭兒的情緒。她停下手中的針線，看看孫蘭兒，又朝孫蘭兒的家看了一眼。

    “蘭子姐，五嬸又打你了？”

    孫蘭兒沒吭聲，就點了點頭，一雙眼睛就水潤了起來。她狠狠地眨了眨眼睛，沒讓淚水流出來。這些年，她早就學(xué)會了將眼淚咽回肚子里。

    夏至嘆息。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孫蘭兒的爹是親爹，但娘是后娘。孫蘭兒的親娘死的早，她爹孫老五續(xù)娶了一個姓王的女人。孫王氏接連生了兩個兒子，如今肚子里又懷上了一個。

    孫蘭兒有個同母的大哥，早幾年成親，凈身出戶，去了媳婦的村子里安家謀生，留下孫蘭兒在繼母的手里討生活。

    孫王氏在人前能說會道，不笑不說話，還很會來事兒（她跟田氏處的挺好），但卻并不是個善良的女人。

    田氏打罵夏至，是不分場合的，但孫王氏打罵孫蘭兒卻不同。孫王氏從不會當(dāng)著人面打罵孫蘭兒。她都是將孫蘭兒叫到屋子里，打的也是見不得人的地方，而且下手非常狠，罵的更臟。

    夏至之所以知道，就是因為兩家隔壁，她偶爾往孫家去，撞見孫王氏拿雞毛撣子打?qū)O蘭兒。雖然看見夏至孫王氏立刻就住了手，而且還換上了一副笑臉。但是自那之后，夏至就再沒登過孫家的門，遇見孫王氏，她都繞道。

    她的噩夢中也屢屢出現(xiàn)孫王氏的身影。什么吃人的妖怪，樹林中藏著的鬼影，全長了一張孫王氏的臉。

    孫蘭兒和小夏至頗有些同病相憐，憋在心里的話不能對外人說，只能對小夏至傾訴。孫蘭兒不僅用雞毛撣子打她，氣急了還會狠狠撓她、掐她，下手的地方更是不能為外人看見、女孩子家羞于啟齒的隱秘所在。

    搜尋小夏至的記憶，夏至認(rèn)為，孫王氏是個貨真價實的陰毒女子，而且恐怕還有心理疾病。

    她很同情孫蘭兒。

    比起孫王氏，田氏堪稱慈母。

    “蘭子姐，你大哥那沒有什么消息嗎？”夏至想了想，就問孫蘭兒。

    孫蘭兒搖了搖頭：“大哥大嫂他們生活也不容易……”言外之意，她大哥大嫂根本就顧不上她。

    夏至沉默。在她看來，孫蘭兒最快捷的一條出路，就是離了孫王氏身邊，去依傍著她大哥生活。然而孫家大哥自從搬去了媳婦的村子里，就再沒回來過，對孫蘭兒也是不聞不問。

    “我娘也不會放我走，家里離不開我……”孫蘭兒垂著頭，利落地將粗麻線穿過厚厚的千層底，低低的聲音說道。

    孫王氏當(dāng)然不會放孫蘭兒走。孫蘭兒的親娘是西邊的人，那邊的女孩子發(fā)育的早。孫蘭兒不論是身材還是長相，都像她的親娘。

    雖然十四歲，而且生活艱苦，但孫蘭兒的身材已經(jīng)凹凸有致，比同齡的女孩子更富有青春少女的美。她還很能吃苦干活，不僅下地種田能頂一個勞力，還能和她爹孫老五一起出門給人扛短工賺錢養(yǎng)家。

    家里的活計更不用說，只要孫蘭兒在家，家里什么事都不需要孫王氏動手，孫王氏只要動動嘴就行了。

    這樣的孫蘭兒，孫王氏當(dāng)然舍不得她。

    就在過年的時候，孫老五出門做活結(jié)識的一個伙伴想為兒子求娶孫蘭兒。孫老五回家來說，立刻就被孫王氏給駁回了。

    孫王氏在人面前解釋，說孫蘭兒雖然不是她親生的，但是她當(dāng)孫蘭兒是親閨女，所以舍不得孫蘭兒早早嫁出去，到婆家去給婆婆立規(guī)矩吃苦。

    了解孫王氏的人都對這樣的話嗤之以鼻。

    孫王氏要留下孫蘭兒，不過就是為了讓孫蘭兒多給她干幾年活。而且，到最后孫蘭兒出嫁，還能給她賺一筆嫁妝回來。

    而且，有孫蘭兒在家，孫王氏還有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出氣筒。

    孫王氏當(dāng)真是舍不得孫蘭兒啊！

    孫王氏現(xiàn)在懷孕了，覺得身子不好，就更要孫蘭兒伺候她。孫蘭兒十四歲，已經(jīng)給孫王氏伺候過兩回月子了。

    夏至仔細(xì)打量孫蘭兒。孫蘭兒的眼睛有些腫，夏至知道她不會哭，就想到另外一個緣由。“蘭子姐，你晚上還得伺候她？”

    孫蘭兒點頭：“她懷著小毛頭，身子不舒坦，夜里睡不沉……”孫王氏不舒服、睡不好，就要折騰孫蘭兒，要她端茶遞水的伺候還是小事兒，還會打她出氣。

    夏至決定，她要幫孫蘭兒?！疤m子姐，我娘不在家，你來給我做伴兒吧，跟我一起住我家西屋?！?/br>
    “這、這能行嗎？”孫蘭兒猛地抬起頭來，一雙眼睛都亮了，不過隨即就暗淡了下來，“她不會答應(yīng)的?！?/br>
    “我去說，她不答應(yīng)也得答應(yīng)?！毕闹琳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