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鏡，用食指指節(jié)隨便擦了擦眼角，唇角上揚著,被酒精浸得很紅,“啊，這種壓抑的現(xiàn)狀什么時候可以改變就好了,不知道我們活著的時候還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俊?/br>
窗簾靜垂,明凈的玻璃窗外,夜色幽然，群云遮月，連星星也不見，黎明前的黑夜也不會這樣黑，英雄牌墨水瓶的瓶底子也不會這樣黑。

“如果有一天我國同性婚姻合法化的話，在法律允許同性婚姻的第一天，我就和老師去民政局領(lǐng)證，”彰臨望著舒星彌的眼睛：“不過，無論國家和社會允許不允許，我就是要和老師在一起。我要給老師幸福?！?/br>
舒星彌抱著酒瓶倒在彰臨懷里，溫?zé)岬哪樎裨谒男乜冢骸拔业男∨R說了好感人的話啊?！?/br>
彰臨抱著舒星彌，心里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

舒星彌辭職后回到了研究所，研究所的大部分人都知道他回來的原因，也沒有多問。

佟教授帶著舒星彌去了茶室。

茶室很小，四面墻壁鋪著淺黃色的編席，正中央一只木質(zhì)小桌，兩只蒲團，兩人對坐飲普洱茶。

佟教授是舒星彌的恩師，這件事情他必須了解清楚，起因經(jīng)過結(jié)果，舒星彌如實和他說了一遍，本以為老教授會接受不了這件事，舒星彌已經(jīng)做好被二次批|斗的準(zhǔn)備了。

佟教授緩緩嘆了口氣：“辭了也好，我和李教授正好在籌辦一個有關(guān)‘社會文明’的講座活動，這個講座會在各個大學(xué)以及高中舉辦，你回來得正好，要不要參與這個項目？”

“好啊，我很樂意，”舒星彌恭恭敬敬給老師倒茶：“謝謝老師給我這個機會?！?/br>
佟教授點了點頭，從大衣口袋中拿出手機，撥通了好友李教授的電話號碼，把舒星彌遭遇的風(fēng)波和他說了說，又說希望讓他加入到這個項目中，李教授沉默了十幾秒。

佟教授看了看舒星彌，舒星彌頓時覺得懸了，李教授可能不會答應(yīng)，畢竟李教授是教育部的高層人員，他的決定舉足輕重，舒星彌因為性取向辭了職，這件事情很敏感，就算李教授和佟教授是多年的好友，在這種問題上也…

“歧視、偏見與刻板印象是一個不小的社會問題，除了‘性別歧視’之外，‘性取向歧視’也是一個值得探討的話題，我希望在講座中加入對LGBT群體的關(guān)注，在這一方面，我們整理的資料比較有限，的確需要人手。小溫是你的學(xué)生，你極力推薦，人品和能力我自然信得過，就讓他負(fù)責(zé)這部分吧。”李教授說。

舒星彌聽見了通話內(nèi)容，喉嚨里仿佛被堵住了，他與佟教授對視一眼，眼中欣喜、驚訝之情滿溢。

“我還以為你會不愿意呢?！辟〗淌谖⑿Φ貙罱淌谡f。

“如果是之前的我，也許不會同意，”李教授頓了頓：“我兒子前陣子向我出柜了。我一開始無法接受，甚至想要和他斷絕關(guān)系，但后來想了想，他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但他還是一個好孩子，除了喜歡男人這件事，他和其他孩子并沒有什么區(qū)別…我開始急切地查找關(guān)于同性戀的知識，因為我真的很想知道這種性取向究竟是不是罪惡的，是不是違背自然的，然后我就釋然了，以往我執(zhí)有的全是沒有任何科學(xué)依據(jù)的偏見，都是一些愚蠢的‘想當(dāng)然’。同性戀已經(jīng)被污名化太多年了。同性之愛是無罪的。我希望讓更多人知道這一點?！?/br>
李教授長舒了一口氣：“說出來舒服多了，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會告訴你的，老佟，我的兒子是同性戀，這并不可恥，也不是什么難以啟齒的事情，但現(xiàn)在的社會，我怕他會被人歧視、欺負(fù)，我不希望他受任何委屈。在社會變得更好之前，請你為我保守這個秘密。”

*

“老師！”

舒星彌一回到家，彰臨就撲了上來，他已經(jīng)有了舒星彌家的鑰匙，經(jīng)常這樣等著舒星彌回家。

彰臨捂著衣兜，眼睛里激動地閃爍著小星星：“猜我拿到了什么？”

“證。”

“哈哈哈！看我的證件帥不帥，協(xié)助調(diào)查員彰臨。”他用拇指、食指和中指攤開了證件，一臉嚴(yán)肅道：“這位可疑的先生，請接受調(diào)查?！?/br>
“有必要進行‘深入’調(diào)查啊?！笔嫘菑洆Q上拖鞋，脫下大衣，把公文包放在玄關(guān)桌上，而后張開雙臂：“請吧?！?/br>
彰臨伸手摸摸摸，舒星彌抱住他，印下一吻。

“賄賂我啊，”彰臨把舒星彌抱到沙發(fā)上：“我要以‘過于迷人罪’逮捕你，處以無期徒刑，永遠待在我身邊。”

“這個世界上還有這么甜蜜的懲罰啊。”舒星彌話里帶笑：“對了，大逃殺案調(diào)查得如何了？”

彰臨往沙發(fā)上一滾，望著天花板：“我們獲得了一些共犯的口供，據(jù)說他們的付先生已經(jīng)穿越到了其他平行時空，再抓回來服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了。不過，警方不會放棄的?！?/br>
“恩，”舒星彌設(shè)想了一下：“即使他逃到了其他平行世界，也仍然是罪犯，如果其他平行世界的警察也在追查他的下落，那么無論他身在何處，他都永遠是個逃犯，不只是在一個世界，而是在所有世界中，這樣一想，沒有任何一個世界是他的歸宿，也許這比死刑還要可怕?！?/br>
“對了，我們在第九天的時候不是接到了來自平行世界的電話嗎？”彰臨眨了眨眼：“你說那個世界的我和你有沒有順利逃出去?。课矣悬c在意。”

“應(yīng)該會吧，”舒星彌靠在彰臨肩上：“我也不知道，如果他們逃出去了，那就皆大歡喜，如果他們沒能逃出去，我們就替他們幸福下去吧，不要鉆牛角尖了?！?/br>
“對，”彰臨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真的不能鉆牛角尖，據(jù)說那個姓付的就是因為太在意另一個平行世界里的薄荷了，才會一步步走到無法收拾的地步?！?/br>
“要不要打游戲？”舒星彌拿過了游戲手柄晃了晃。

“好啊，這次我一定贏你。”

*

入冬時，彰臨向父母出柜了。

周六的清晨，吃完早飯，彰臨洗完了碗，和父母坐在客廳，他說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這樣鄭重地和父母說話。

“我是同性戀。我喜歡男人，只喜歡男人，我和溫老師已經(jīng)交往了兩個月，以后也會一直交往下去?！闭门R面色平靜，是站著說的：“之前在大逃殺中，是溫老師救了我的命，如果沒有他，我根本不可能平安回到家。我不能沒有他，雖然沒有法律上的認(rèn)可，但我和他已經(jīng)將彼此視為對方的丈夫了?！?/br>
彰爸爸和彰mama愣在沙發(fā)上，這簡直是重磅炸|彈，差點把他們剛吃下去的豆?jié){油條發(fā)面餅炸出來。

還想著自己的兒子當(dāng)上調(diào)查員了，將來娶媳婦能容易一些，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