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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從他爸爹家里搬出,自己單住一個公寓。他最大的柜子是書柜,書籍鋪滿整面墻。容量其次的就是裝藥的一個大柜子,犯病了悄悄吃一瓶藥。這件事對他心理上精神上都有那么點兒打擊,讓他很多事想不明白,想不透就郁結在心,整夜失眠。楚晗這人性格很大程度是同時傳承了他親爸和親爹,包括骨血里的韌性與棱角,也包括一切的弱點。他爸的驕傲,自負,任性,情緒化,極端要面子要強;他爹的內(nèi)向,持重,害羞,糾結,有什么話從來不說,越是重要心事就越不說,三腳都踹不出個帶響的屁來!當然,這些情緒的弱點他從來都藏得很好,人前就是蜜糖一樣討喜的外表,是溫柔英俊一表人才的二代楚公子。光是“楚公子”這個名頭,對楚晗而言,都是壓在背上一座山,這輩子甭想擺脫。這件事情還沒完。楚晗重回公司上班后第一天,電話又被打爆。據(jù)說,自打他們從大理返回,北新橋的積水就自行退去。水落回去了,人出來了。先前被洪水卷進地陷的那一名司機、兩名工人,從井口浮出來了。三人皮膚都泡漲了,頭發(fā)上身上粘連著滑膩膩的水草,看起來活像是沿著海河被沖出塘沽口、渤海灣里暢游了一圈兒才回來。但這仨人竟然都沒死,救活回來,只是失去了記憶,完全無法講述墜井后看到了什么,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鐵鎖鏈縮回井底,地鐵站恢復通車,附近幾條胡同的居民也不再聽到那種怪異的轟鳴。文物局工作人員在鎖龍井附近搭起工棚,聽說是要重新架上厚石板,上鐵鏈,把井蓋壓住,希望這回徹底收服傳說中的孽龍。楚晗聽說這事之后,趕在施工的頭天夜里,悄悄摸到工地,再探鎖龍井。就他與羅老板兩人,對方在上面照應。羅戰(zhàn)不停埋怨說:“大侄子你還非要再下去一趟,你要是出點兒事,老子沒法跟你爸你爹交代!”楚晗說:“三大爺您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出不了事兒,我肯定全須全尾地回來?!?/br>他腦子里埋了一串疑問,那些想法一直“撓”著他。他必須印證自己內(nèi)心的猜測。如果猜得沒錯,他知道將會在北新橋這口井底看到什么,必須冒險再下去一趟。他下潛得很慢,一路沿著曾經(jīng)摸索過的井道,循著復制相片留下的記憶。沒有一絲兒墨汁的遺留,井水碧藍碧藍,比在大理見過的那口井還要清澈。井底深淵處的黑洞十分幽遠,探不到盡頭,風平水靜,四周只有他的呼吸器與腳蹼發(fā)出輕微聲音。青銅人像一左一右,佇立井壁兩側(cè),楚晗定定地凝視,銅人腳側(cè),漢白玉雕的小龍優(yōu)雅靜臥,造型竟然還很萌。楚晗是頭回見著這小白龍的真面目。白龍頭顱線條圓潤漂亮,有一對短角,肩生雙翅,鱗片流淌一層美玉光澤。這家伙似龍又似獅,有鋒利獸牙,蹲踞之姿,坐得威風而端莊。傳說龍有九子,對比資料圖片,這雕像應是玉泉山老龍第三子,名喚“嘲風”。楚晗屏住呼吸,一寸一寸靠近。小龍“嘲風”的面目上,明顯有幾道自上而下紋路,斜斜的,像被人撓了一掌,或者狠狠扇了一大耳歇子,留下幾道指痕。楚晗最后看了一會兒,轉(zhuǎn)身,慢慢回游上升。腳下水紋顫抖,從黑洞里騰出一層一層漩渦。但是漩渦沒有激起過分動蕩的水流,在他腳下輕柔地打著轉(zhuǎn)兒,好像某種打招呼的方式。陰冷的感覺又回來了,四周寒氣襲人,他低頭望下去。終年不見陽光的井底,遙不可及的下方,晃動出模糊的瑩綠光暈。楚晗知道是那個東西來了。那個人應該是回家了。這次完全沒感到害怕,老熟人見面兒。淡綠色光暈朝著他微微眨了一下,安靜注視他上浮,既不靠近,也非常不情愿離開。他們距離越來越遠,光芒逐漸微弱,最終迅速隱入井道盡頭,一片黑暗。楚晗那時以為,這會是他最后一次見著小千歲。作者有話要說: 熬夜長長一大章,求花花~這就相當于個引子,講了個人獸殊途不能同歸的有點兒虐心的小故事,我會把它凹成個中篇,爭取20W字搞定絕不拖拖拉拉,結局是非常不虐的HE啦。【第二話。大翔鳳】第七章女作家的手札從大理回來兩個月以后,北新橋那件事在圈子里的話題影響漸漸淡了,江湖上可能就算翻篇兒了吧。至于在某人心里有沒有翻篇,那誰知道,正主兒總之不會承認。某些不夠深刻的記憶,是完全可以用情緒上的封閉自我的不斷矯正以及藥物控制,從腦海里強迫式的抹掉……楚晗恢復往日精神,高高興興開車去二環(huán)里的老胡同,找羅老板聊天。羅老板才是最地道那種老北京胡同串子,上曉天文,下通風水,入得廚房,出得廳堂,特有意思一人。楚公子光臨酒舍,羅老板于是又悄悄跟楚晗算了一門卦,說,老子住了幾十年的這條大翔鳳胡同,發(fā)現(xiàn)寶貝了。楚晗在胡同深處的“羅府家宴”里聽羅老板講故事。羅戰(zhàn)他家自從太爺爺輩,解放前就住這條胡同的18號院,有西曬的破爛爛的兩間小瓦房添廚房。他爺爺他爸都蹬腿兒過景之后,羅戰(zhàn)將整個小院盤下來,裝修成他家私房菜館。這人能干能鬧騰,生意趟得很深,也講義氣。他在家行三,年輕時道上管他叫羅三兒,如今歲數(shù)大了,江湖混混們都稱他一聲羅三叔。但是楚晗不管他叫三叔,論年紀排行,再按咱老北京人兒的尊稱,他必須管對方叫“三大大”或者“三大爺”。自從“大大”這個俗得不行不行的詞兒被金手指一點,變成報紙頭版流行的官話,在里也擁有了特定內(nèi)涵,普通老百姓逢年過節(jié)磕頭拜拜要壓歲錢的就只能是“大爺”了。三大爺早年靠“京味小吃吧”的連鎖經(jīng)營發(fā)家致富。那時有兩家叫麥當X和肯X基的洋快餐品牌,生意每下愈況在北京徹底做不下去了,兩家資產(chǎn)重組合并成一家“麥當雞”。“麥當雞”又被查出給顧客吃三頭六臂八腿兒的激素雞,之后破產(chǎn)賤賣。羅老板快準狠撿了個大便宜,收購鯨吞“麥當雞”全部資產(chǎn)。自此帝都洋餐店全部粉飾一新、搖身一變,經(jīng)營華夏八大菜系衍生出的各種套餐。賣最火的有“棒棒雞配酸辣粉和烤串套餐”,“麻油雞配鴨血粉絲湯和桂花糕套餐”,“叫花雞配鹵煮火燒和武大郎炊餅套餐”,等等等等。總之,在楚晗他們小一輩人眼里,他三大爺就是一位經(jīng)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