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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圖書館猶如在慵懶睡去的貓。數(shù)萬沉淀文明歷史的書本乖乖排列在書架上,供人挖掘。他時常玩閉眼找書的游戲。失去視覺,柔軟的指腹細細摩挲過書脊,得到各式各樣的觸感。偶爾邂逅凹凸不平的字體,經(jīng)過反復猜測后在心中得出書名,再睜開眼核對。樂此不疲。他能忘記嗎?不能。可是一個沒有心的、厭惡世界的人能夠進入藝術的世界嗎?或許能。黑暗有黑暗的藝術,只是絕非他所眷戀的溫度,與獨一無二的細膩。喬木棲沉默了。紀不易松開手,指節(jié)在口袋里敲打數(shù)下。“我也曾經(jīng)對這個世界充滿絕望過?!?/br>他下定決心似的撓撓臉,說出從未與人分享過的情緒,“……我想著,怎么好像被吊死在海里。脖子上套著長滿尖刺的繩索,無法呼吸。水不?!煌5赝ㄟ^鼻腔涌進來,嗆得人嚎啕大哭??墒菕暝腕@叫指揮讓你越來越快的沉下去?!?/br>你能做什么?你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吞沒?!?/br>感同身受般的滋味觸動了喬木棲,他偏過頭去,瞧見陌生的紀不易。“有很多人希望我去死,多出你的想象。我……”紀不易下垂的嘴角和桃花眼幾乎是憂郁式的。也許因為很少□□裸剖析自己,他為難地停頓了好久才找到言語表達,“我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人。比你更糟糕。你有根,可能沈得川是你的根,可能是藝術。有根和沒根不一樣。你失去了記憶,但比我清醒,你有你的信仰、執(zhí)著,清楚什么是喜歡的、討厭的,什么又是永遠無法接受的。我……不太懂那是什么樣的心情。說老實話……”他笨拙地比劃了一下,“我可以看到你和沈得川之間的羈絆,湊巧的時候也能感受到一點點你對詩詞之類東西的熱情原因。但對于我來說是很少的,就好像……完全陌生的另外一個世界,我不太能進去,它也不喜歡我?!?/br>“除了笨骷髏。”紀不易捏住脖子上掛著的小瓶子,無奈地笑,“我感覺不到和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美食也好美酒也好,不努力告訴自己要追求一些東西的話,好像就找不到理由活下去了。你不一樣。你有很強的聯(lián)系,超過正常線的責任感和泛濫的同情。你不應該主動切開它。真的,小喬。因為疼痛而拋棄痛覺,你會面對新的折磨?!?/br>“……”紀不易的用詞與比喻充斥重壓,令人難受。“包括我的父母,第一次見面就想讓我去死,偏偏我活了下來。”紀不易盤起雙手疊在欄桿頂,“人很脆弱,也很堅強。你看,他們并不是沒有死的選擇,卻忍辱負重地活下來??赡芩麄兙驮诘纫粋€像你這樣的人從天而降,可能有無數(shù)的人在等待一個像你這樣的傻子來拯救。你本來沒有義務做救世主。你不做,沒有人指責你。你做,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感激你。你還是想做?”沉默。“我們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反過來也相同,越大的責任需要越大的能力來匹配。救世主不是簡單的身份,你要睿智、勇敢、冷靜,擁有絕對性的力量,獲得絕對性的話語權。更難的是你必須留住一路走,不管怎樣也不停下來,及時丟掉不適合的東西,也要努力留住最純粹的東西。然后你才能成為一個能夠實現(xiàn)你所有想法的人?!?/br>紀不易直直看著他,仿佛深入靈魂,說話時保持著令人信服的腔調。喬木棲搖了搖頭,從喉嚨里擠出一絲自嘲,“我以為過我能改變一些事情。等到我醒過來……”才知道自身也力不能及。那種無助,那種感覺,就像在大海上孤零零漂蕩,沒有救生圈,沒有保護網(wǎng),而你認為你就是那個扔救生圈的人。拼命掙扎,為了別人為了自己,無數(shù)理由促使你拼命掙扎,直到手腳被暗涌沖斷,你仍然像一塊破布浮沉。然后你知道了,其實你僅僅是一塊零丁布角。正是由于內心堅信的認知在深沉海洋前潰不成軍,喬木棲迷惘在重重迷霧中,連來時的腳印都找不到。“你錯了?!奔o不易反駁:“你可以改變很多,你也會熬過去。第一次、第二次,這一次、下一次,無數(shù)的打擊,你都會熬過去,變得更強大、更無畏,用一次次的教訓守衛(wèi)真正的你。背叛或黑暗終究在你眼前不值一提?!?/br>“我……”“我沒有懷疑過你,連你會不會離開安全區(qū)域也沒有過。因為了解,你在做和你想要做的事情面前從沒有退縮過。所以這一次,也堅持到底吧?!?/br>紀不易漂亮的桃花眼里匯聚出棉花似的笑容,溫和無害,又純凈。他不遺余力的相信他,鼓勵他。喬木棲恍然大悟:所有人都是這樣的,在絕望時握住了別人伸出的手,而后朝下一個人伸出溫柔的手。一切美好的、稀少的東西通過一條又一條生命的傳遞,生生不息,最終形成翻天覆地的力量。其中任何環(huán)節(jié)不能出錯,任何人不能丟失精神,否則遺失。一時之間,混亂的大腦被相背而馳的兩股想法支配。他甚至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來回應紀不易的友情。“也許,你需要見沈得川嗎?”紀不易問。“他在哪里……?”“半個小時內,我盡量把他找來?!奔o不易又望一眼樓下,“不要輕舉妄動。等沈得川來了再說,行嗎?”喬木棲點了點頭。“說定了?!?/br>紀不易說完離開。他知道沈得川幾個休息點,來回跑了幾趟,終于逮到剛剛結束一場惡斗的沈得川。等到他們倆打開喬木棲的房間門時,不見一人。“不在?”紀不易表情凝重。沈得川大致打量兩眼房間,在衣柜前停下腳步。“他到底——”紀不易推開衛(wèi)生間的門,沈得川拉開衣柜門。喬木棲就像以前一樣坐在衣柜里,與過去鬧脾氣或難過時如出一轍。沈得川低頭看他,將他牢牢控制在靜止的凝視中,躁動不安的情緒稍稍減緩。“什么讓你難過?”他問,溫熱的手掌撥開發(fā)絲,貼在他的冰冰涼涼的臉上。喬木棲不說話,只像小動物一般蹭蹭臉龐,握住他的手。“是別人?!鄙虻么ㄓ謫枺骸斑€是你自己?”一句話,僅僅一句話,綿綿密密的酸澀占據(jù)心頭,弱弱的委屈重新破土而出,驅趕走冷漠的假殼。喬木棲抬起受傷又茫然的眼,猶如被批評的小孩在家長面前不由自主地脆弱。手長腳長個也高的沈得川不得不彎下腰來,半個身體入侵衣柜內部空間。他摸了摸喬木棲的臉龐,”你沒有哭。”“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