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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沈寒山吩咐下去,一行人得了令,便像出了籠子的飛鴿,腳不點地地趕往自己要查對的門戶里去。吳議按自己的名單逐門逐戶查對下去,發(fā)現(xiàn)沈寒山分配給他的應(yīng)該是尚在懷疑的那十幾戶人家,十戶里頭居然只有一戶十真正的天花,剩下的九家不是水痘,便是麻疹,都是可以自愈、僅需保養(yǎng)的疾病。他給這些病人一一切脈看過,也都留下解法,在農(nóng)戶們千恩萬謝的感激聲中,第一個回了郡府。饒是他分量最輕,這來來回回鄉(xiāng)路也走了一整天。把名單整理好擱在沈寒山的案頭,隔著紗窗隱約一看,窗外偏斜的日頭如一枚火紅的巨石,將整個天空都燙得緋紅,遙遙兩枚飛雁閃過,如兩枚小箭穿過日頭。不由心中一動,他們這群忙碌的人,上至貴為千金圣手的太醫(yī)博士,下至他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小生徒,不論尊卑,輩分,主次,都是身負重責(zé)的大夫。分下的事務(wù)有多有少,但身上所背負的責(zé)任卻是不分輕重的。眼下情勢嚴峻,他們就譬如這對雁子,不管天際多么灼燙,都一定要沖云破日,打通這道難關(guān)。如此想來,心頭不由一震,也舍不得分出時間休息,只重新?lián)炱鹕蚝阶郎夏潜靖鸷榈模x到天花一節(jié),仔細研讀起來。“不即治,劇者多死。治得差后,瘡瘢紫黯,彌歲方滅,此惡毒之氣也……”[1]密密麻麻的文字如一張網(wǎng),將兩天一夜未眠的困倦全部包羅起來,吳議只覺得這些富有智慧的文字裝進自己的腦子里,實在是太有分量了,壓得他腦袋不住地下垂……他脖子一偏,終于倒在自己老師的案上,沉沉睡去了。——許是因為太疲倦了,這一覺睡得倒十分安穩(wěn)酣沉。吳議睜開眼睛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就躺在東院廂房的床上,旁邊還趴著個李璟,撐著小臉看他睡覺。他不僅有些赧然,自己在老師的書桌上睡著了,顯然是沈寒山把他送回來的,而他居然毫無知覺……再往窗外瞧去,深藍的夜幕中已綴滿了漫天的星辰,如一張披在天穹的璀璨華麗的大氅,淡淡垂落絲絲縷縷星輝的流蘇。他這才略松了口氣,好在沒有一覺睡到大天明。“師父……”李璟覺得這算是私下了,當(dāng)然該喊師父,攀著他的手臂半偎著他的肩頭:“你睡了好久啊……”吳議心頭涌上一陣不詳?shù)念A(yù)感:“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我睡了多久了?”李璟支著下巴仔細算了算:“現(xiàn)在是二更天了,你睡了……”他掰著指頭算了半天,得出一個籠統(tǒng)的答案——“大概十二個時辰吧。”“那……我是怎么過來的?”要是沈寒山把自己拎過來的,那也實在太愧對恩師了,希望是哪個有眼力見的下人瞧見他倒在沈寒山的案幾上……“是太子殿下把你抱過來的。”李璟平淡地打斷他腦海里面的構(gòu)思:“太子殿下還托我給你留一句話——他聽聞你早年得過血癥,囑咐你以后更要愛惜身體好生安歇,不要顧此失彼,為了這里的病人,耽擱了自己的身子。”吳議聞言,臉上一紅,撥亂的心緒馬上被李璟幾句話徑直剪碎開去——現(xiàn)在他還有什么可糾結(jié)的,只想蒙住被子把自己捂死。從西院到東院,別的人不說,徐子文和吳栩兩雙眼睛肯定瞧見了,更別提王家來來往往的家仆們了,指不定就連那十雙狗眼睛都肯定看見了!流言的厲害他在袁州就嘗過了,到時候要是再傳出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出去,這事兒可就委實難以解釋了。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把自己埋進被子當(dāng)個縮頭烏龜?shù)臅r候,門外風(fēng)風(fēng)火火已闖進一個人,話不先說,直接把他從被窩里面拎出來。“睡夠了?”沈寒山斜眼一瞥,并不因為是自己的學(xué)生就格外寬宏,一手將吳議扯出被窩,另一只手里還提著本,怒氣沖沖地找吳議來算賬。“你瞧瞧,你瞧瞧這是什么!”滿臉的嫌棄。吳議一瞧,本來就緋紅的臉當(dāng)即成了煮透的蝦米。沈寒山手里好好的一本曠世醫(yī)典,居然被他睡著時掉出的口水洇出好幾道印子,連帶講天花的那幾行的字跡都模糊成一片,若不仔細看,是看不清字跡了。吳議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正準(zhǔn)備賠禮道歉,沈寒山已經(jīng)把書一丟,撂在他的案上。“可惜了這一本還是孫仙人親自做過筆記的,叫你糟蹋成什么樣子了?!彼麛[擺袖子,似乎遺憾非常,“你自己留著看吧,我不要了,不要了!”沈寒山一邊嘲諷他,一邊已經(jīng)給了吳議入門以來最好的禮物——孫仙人親手批注的醫(yī)經(jīng),這是多少生徒巴不得搶來供在香案上的好東西??!吳議心知自家老師最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想送本書也要先編排他一頓。外人看他是臉皮比城墻還厚,只有他自己心里門清,這位看上去不修邊幅、落拓不羈的沈博士面皮可薄得一戳就破呢!這話也就在心里自己吐槽一番,哪敢抬在明面上叫沈寒山生氣。他乖乖地謝過自己的老師,又安頓好該睡覺的李璟,整理好自己的儀容,才跟著沈寒山又踏出門去。——沈寒山一道走,一道和他交代這一天發(fā)生的許多事。長安已有來信回報,所幸除郿州之外并沒有別的地方發(fā)現(xiàn)天花疫情,由于王陵閉關(guān)鎖門得及時,天花的傳染范圍暫時控制在了郿州境內(nèi)。而那近百戶人家一一排查下來,確認天花者一共八十一戶,都已補貼了糧食鎖緊了院門,每家各派了個衙役在門口看守,既不許里面的人出來,也不許放外面的人進去,嚴防死守,一定不許傳染出去。而徐子文和吳栩看顧的十條犬里,是有五條種過痘的,其中已經(jīng)有一條已經(jīng)發(fā)出痘來,眼下還有些高熱,已經(jīng)牽出來單獨隔了小圈,用小荊熬了水灌了下去,暫時還算有點精神。“比起得天花的患兒,這條狗的發(fā)出的痘子確實少很多,你瞧瞧。”沈寒山指向的那條狗,偏巧就那日氣勢洶洶的頭犬,此刻也失去了當(dāng)日高傲兇殘的姿態(tài),躺在地上抻著舌頭不住地喘著氣散熱。吳議下細觀察,發(fā)現(xiàn)這狗身上的天花痘子稀稀拉拉,除了臉上略多了兩顆,并不像發(fā)病的患兒那樣遍布全身,想來用經(jīng)過稀釋的痘漿種痘,暫且算有點作用。接下來的就要觀察這條狗的死活了。吳議垂眸瞧著這條半死不活的大狼狗,在心中默默祈禱,你可一定要活下去啊。師徒二人對著一條奄奄一息的狗相顧半天,沈寒山才淡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