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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的簾角已被一陣闖來的風(fēng)聲掀開,李璟就這么猝不及防地闖進(jìn)二人的眼簾。“臣見過公主?!?/br>他急匆匆地行一禮,身后已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正想開口把心中所想都倒出來,太平已從沈寒山手中撤回自己的手腕,接著便從自己的所用的紅木掐金絲的妝奩中拿出一個半舊不新的彌勒佛面具。“璟兒,你不用著急,我這就去找母后求情?!?/br>第57章兩個談判吳議在大理寺獄中受到的待遇,遠(yuǎn)比嚴(yán)銘等人擔(dān)心得好得多。除了脖子上象征性的一道枷鎖,和一身還算干凈的囚服,他并沒有遭到任何想象中的苛待,甚至連一記下馬威的杖責(zé)都沒有挨。這里的獄丞還單獨給他開了一道房門,里面簡單陳設(shè)著一桌兩椅一榻,顯然已經(jīng)是接待“貴客”的牢房了。他的面前佇立著一位面若春風(fēng)的年輕人,高挑,白凈,滿臉的書生氣。他身著一身清冷潔凈的月白長袍,如同這陰黑潮濕的牢房里面一道刺目的光。“吳議,你是袁州人,因張博士的提拔,才來到長安,你的運氣真不錯,比我強多了?!?/br>吳議帶著枷鎖的頭抬不起來,只能上挑著一對眼睛,細(xì)細(xì)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官員,似乎在問,您是哪位?。?/br>年輕人毫不慍怒,反倒俯身湊近他,低聲道:“我叫周興,是這里的獄丞?!?/br>聽到這個歷史上鼎鼎大名的酷吏的名字,吳議心中頓時如投石落水,短暫地驚訝之后,反倒鎮(zhèn)定下來——知道對方的底細(xì),總勝過被人蒙騙的強。見他仍不為所動,周興也非常耐心地陪他坐下,如果不是這里是一間陰森冷暗的牢房,吳議幾乎以為他會取出一壺美酒,一碟花生,和自己嘮嗑起來。“我以前是河陽縣令,因為還算有點本事,被圣上調(diào)來了長安?!彼従彽睾蛥亲h傾訴自己的故事,仿佛吳議不是一個等待審理的犯人,而是一個多年未見的舊友。吳議也就平靜地聽他講下去。沒有酷吏會把殘暴這兩個寫在臉上,而周興作為這個行業(yè)中的佼佼者,顯然不是那種拿杖責(zé)和刑具要挾人的低等獄卒。“圣上多次想要提拔我,都被那些御史大夫們阻止了,他們說我沒通過科考,而且太年輕,不足以委以重任。你說,這是不是很不公平?”不等吳議點頭或是搖頭,周興就已經(jīng)露出欽羨的眼光:“而你就不一樣了,你在袁州連一天學(xué)都沒上過,卻越過貢舉被張博士破格提拔到長安太學(xué)里,又在第一次旬試?yán)锞湍玫搅松系龋媸巧倌昕〗?,令人嘆服呀?!?/br>這一番話的意思,無外乎我已把你的情報掌握得清清楚楚,連你入門考試考了第一名這樣的細(xì)枝末節(jié)都知道,所以甭想在我面前撒謊。果然,短暫的寒暄之后,周興目光一閃,終于提起了今天的正事:“這么好的前途,若被毀了,連我這個做獄丞的看了也心疼吶……說說吧,到底是誰指使你在太子的藥湯里面做手腳?”顯然,周興要和他玩“先禮后兵”那一套,因為他篤定這個年輕人背后一定還藏著一座靠山,他就靠手里的糖和鞭子,把這座深藏其后的山脈連根拔起。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這個問題也正是吳議心頭所想的。他們希望得到一個什么答案?從踏進(jìn)這間牢房的第一步,吳議就立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絕不是一樁簡單的冤假錯案,有人隱藏在背后,步步為營,目的就是想要通過他這個“餌”釣出一條大魚。這樣的事情,早就永徽年間高陽公主謀反一案就有了先例,當(dāng)時高陽公主為爭奪爵位,不惜污蔑自己的大伯哥房遺直對自己無禮,結(jié)果反被長孫無忌抓住馬腳,翻出與其與荊王李元景“謀反”一案,借機徹底地清掃了所有曾經(jīng)或現(xiàn)在依然與自己立場不合的政敵,成為當(dāng)時震驚朝野的一樁肅清大案。盡管長孫無忌最后也不得善終,但是這樣的先例擺在眼前,想要效仿,也不算太難。如今掌管大理寺的正是昔日的東宮左庶子張文瓘,吳議可不覺得憑借郿州一行那幾面之緣的交情,這位精明能干的太子黨要員就能輕易放過自己。見他沉默不語,周興又替他剖析一番:“其實張博士對你也算是有知遇之恩,你這樣謀害太子,難道就一點也不內(nèi)疚嗎?我還聽說太子對你頗為欣賞,在張博士面前常有激賞之言,對于這樣的伯樂,你又怎么下得去狠手呢?”說罷,他長吁一口氣,冷冷的目光刻在吳議的臉上,仿佛在他眼里,這就是個不知饗足,不懂回報的白眼狼。周興所問的每一個問題,吳議都很想反問回去,但他深知眼前這個看似溫文有禮的年輕人的厲害手段與真實面目。這番話絕非是和他推心置腹,反倒要誘導(dǎo)他說出心中的秘密。他不由苦笑,也提出一個問題。“你們憑什么就指認(rèn)我是危害太子之人?”“憑你鬼鬼祟祟,擅闖奉醫(yī)局,企圖銷毀證據(jù)?!敝芘d最后嘆了一口氣,仿佛吳議唯一的一句話,就是最愚蠢的一句話,“或者說,就憑你是沈寒山的門徒,武后的走狗?!?/br>他這句話,可以說是最后給吳議一次機會,讓他供出背后主謀了。吳議眉心一跳,這才明白了這出好戲,想要唱給誰聽。周興這顆搖擺不定的墻頭草,顯然還沒有站定自己未來效忠的主子,還企圖借此事助太子黨扳倒武后,把吳議當(dāng)成自己仕途上的最佳的祭品。而這一搏,也是太子黨的背水一戰(zhàn)。此時的武后雖然已經(jīng)垂簾聽政,手握大權(quán),但其心腹李義府死于貶地,袁公瑜遭到貶謫,就連許敬宗都因年老體衰而辭官。在表面風(fēng)光的“二圣臨朝”的局勢下,武后的地位實際上已經(jīng)勢單力薄,岌岌可危。[1]而這一切,均是出自看似懦弱的李治的安排。他已經(jīng)剪除了“舊武黨”的羽翼,可以放心大膽地借助武后的才干與能力,替自己這個不爭氣的身體治理國家。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趁著“新武黨”還沒有完全成立,擊潰武后,完成連長孫無忌都未能完成的偉業(yè),又是多么一件令人心神激蕩的事情!周興當(dāng)然想不到,他自己就會成為新武黨中的一員。而撬開眼前這個少年的嘴巴,才是當(dāng)下最要緊的任務(wù)。——大明宮中,另一場交談?wù)谶M(jìn)行。顯然,這里的氣氛要比大理寺獄融洽很多,碩亮的燭光牽拉出一高一低兩道長長的影子,落在一席擺好的饗宴之上。金乳酥、水晶龍鳳糕、貴粉紅、御黃王母飯、玉露團(tuán)、八方寒食餅……道道都是時下流行的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