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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謹行倒不像很多看輕文人的武將,他從軍多年,非常清楚大夫?qū)σ粋€軍隊的重要性。“宴會就免了。”開口的是外科博士胡志林,外科也算是醫(yī)科中的武科了,他這位領銜外科圣手的老博士自然也有三分將帥的豪爽氣派,說話也是單刀直入、開門見山,“快領我們?nèi)デ魄颇切┑昧藗魇膶⑹俊!?/br>就連一貫好酒的沈寒山也難得擺正了臉色:“我等奉天皇圣旨而來,一定要阻止傳尸在將士中的蔓延,眼下局面緊張,洗塵宴就不吃了,慶功宴咱們攢著后面來!”見幾位博士都堅持不已,李謹行心中也暗暗有些欽佩,他深知這些太醫(yī)博士都是此行中的領頭之人,平時也是被人奉承恭迎慣了的,沒想到都是不講虛禮的性情中人,原本心中那點隱隱的擔憂,也都被這三言兩語撇開去了。他頷首道:“請諸位隨我來吧?!?/br>第71章討教一二李謹行身為靺鞨族人[1],對這種從胡人傳來的疾病頗有了解。早在最開始發(fā)現(xiàn)疫情的時候,他就命令將所有罹患傳尸的將士單獨隔離在幾所軍帳中,外加專人看守,一應飲食衣物全都單獨供給,這才算勉強遏制了傳尸的大范圍傳染。“此病在我靺鞨族中也常發(fā)生,但在新羅戰(zhàn)線還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種情況?!崩钪斝幸幻嬲f著,一面撩開簾子,輾轉(zhuǎn)的呻吟與痛苦的咳嗽便透過這條縫隙鉆進太醫(yī)們的耳朵中。沈寒山略窺一眼,心中自有掂量,問道:“首次發(fā)現(xiàn)有傳尸之疾是幾月的事情?”李謹行回憶片刻:“最開始的一二人并未上報給老夫,老夫也未曾得知,而軍醫(yī)上報之時,已經(jīng)是五月時,有三十二人患上了傳尸。”“眼下共有多少人患上了傳尸?”“診出來的,不下五百人?!?/br>聽到這個數(shù)字,在場諸人無不倒抽一口涼氣。雖然傳尸的傳染性不及天花等痘疫的厲害,但如此大面積的傳染勢,也實在令人聞之生駭。而這些被傳染的將士也會成為新的傳染源,到時候一傳十,十傳百,別說四萬唐軍,就是十萬,也不過是一群病卒而已。若這種局面不能控制住,不用新羅人打來,唐軍自己就先亡于疾病之手了。正說話間,匆匆趕來數(shù)名從軍的醫(yī)官,他們朝李謹行略一施禮,便轉(zhuǎn)向長安而來的幾位老博士。為首的一位約莫二十來歲,容貌端正,身姿頎長,一雙深邃的眉目映著漫天霞光,仿佛一團烈火燒在眼中,連帶投來的視線都灼灼若燃,令人背脊一熱。“許久不見了,老師。”他畢恭畢敬地朝胡志林一鞠躬。胡志林一拍他的肩膀,面上頗有欣慰之色:“易闕,你我?guī)熗介焺e十年,沒想到能在軍營相見。聽聞你現(xiàn)為軍醫(yī)之首,實在是俊杰出少年,前途無限啊?!?/br>易闕但微微一笑:“沒有辱沒老師的名聲,已經(jīng)是學生的幸運了。”師徒兩正照面寒暄,吳議悄悄打量著,站在他身后的不乏四五十歲的中年軍醫(yī),甚至有白發(fā)皚皚的老大夫,而叫這樣一個年輕人領銜此間諸位大夫,竟然也沒有瞧見一個面有不甘的,反而個個在后點頭頷首,表示的確甘心屈居其下。這人的本事,一定有超乎常人的地方。心頭正暗暗掂量,肩上已貼上一雙溫熱的手,耳邊拂來一股熱流:“議弟是否感到奇怪,軍營中也不乏名流圣手,為什么叫他一個如此年輕的醫(yī)官拔得頭籌?”吳議往后一瞥,就瞧見徐容那張玩味的臉。他倒也的確挺好奇的:“還請徐兄賜教?!?/br>徐容貼著他的耳朵細細道來:“易闕當初在官學的名氣絕不迅于現(xiàn)在的你,他只花了三年時間就修完了外科的學制,還師從外科圣手胡志林門下,一時間可謂名聲大噪。若非他出身低微,為人又桀驁不馴,也不至于流落到此地了?!?/br>吳議聽完徐容一篇話,心中大概有了個估量。修習完學制的生徒們各有出路,最上一等的如徐容便可留在太醫(yī)署中,若身份尊貴,由此進入仕途的也不在少數(shù)。次一等的回到地方當個大夫,也不愁生計,熬個幾十年也能在地方上混個官學博士當當。只有少數(shù)有過之人會被下派到軍營之中,過著從軍而行的艱苦日子。連徐容這樣的出身地位,都能憑自己的本事在長安官學當個醫(yī)助教,而被徐容所大力稱贊的易闕,卻被委派到邊遠的新羅前線,恐怕不僅僅是“出身低微、桀驁不馴”八個字可以解釋得了的。正思量間,眼前冷不丁冒出一張俊秀的面孔,那雙欲燃的眸子仿佛帶著焰火,連帶看人的視線都冒著火光。“你就是吳議吧,聽說你對傳尸一病研究頗深,我正想討教一二。”吳議下意識地瞧了眼沈寒山,見他一副端著笑臉看好戲的模樣,絲毫沒有站出來為學生解圍的意思,心中不由嘆了口氣。他和沈寒山名為師徒,但相處起來更像是忘年之交,遇到這樣的場景,沈寒山肯定在心中搬著小凳子嗑起小瓜子默默圍觀,指不定還拍著手想看他出丑呢。“我也不過略通皮毛,若有錯漏之處,還望易兄多多包涵?!?/br>易闕眉梢一動,挑起三分笑意:“敢問吳弟,傳尸一病,病位何在?”“在肺。”“病機何解?”“肺氣虛,則衛(wèi)外不固,水道通調(diào)不利,清肅失常,邪乘虛而入,而致發(fā)病。[2]”“何為病邪?”在這個問題上,吳議稍微卡了卡殼,不是他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而是在這個時代,顯然沒有人能接受“結(jié)核分枝桿菌”這個怪異的名字。他思忖片刻,只能簡略搬出孫思邈這位大仙人的見解:“肺蟲也?!?/br>事實上,就連肺蟲論在這個時代都還是一種偏門的見解,大部分醫(yī)官都還堅持著隋朝醫(yī)書中的觀點,認為這是一種“虛勞咳嗽候”,病機是“虛勞而咳嗽者,腑臟氣衰,邪傷于肺”。也就是說,這個時期的大夫們對肺結(jié)核的認識還僅僅停留在它是一種肺病上,而至于其傳染的源頭、機制和預防的辦法都是一張白紙。易闕顯然并不滿足于這個照搬孫仙人的說法:“既為肺蟲所故,那么又是如何傳染的呢?”吳議頓了頓,把中醫(yī)西醫(yī)的理論雜糅一通:“肺蟲可寄于痰中,染病之人咳痰之后,肺蟲就能分布于空氣中,被體質(zhì)虛弱的人呼吸進去,就會導致其發(fā)病?!?/br>這個論點可是連被捧上神壇的孫思邈都未曾提出來過的,此言一出,就連在一旁吃瓜看戲的沈寒山臉上都不由一肅。易闕還沒說什么,倒是胡志林先發(fā)問了:“你這話,是從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