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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傳來一個笑吟吟的聲音:“是我,周興,吳先生還沒睡吧?”說著便推門而入。他進(jìn)門時,房中已只剩吳議一個人,正舉著一本醫(yī)經(jīng)細(xì)細(xì)研讀,仿佛被他打擾清讀似的,深深地皺了皺眉:“周公有何要事,要親自造訪鄙地?”周興如今已經(jīng)貴為尚書都事,權(quán)勢遠(yuǎn)勝過當(dāng)日在大理寺中,但仍舊保持著一副謙遜而溫和的面孔,穿著一身樸素的象牙色長袍,踏進(jìn)門口,如一道深深照進(jìn)來的明月光。他眼珠子卻四下滾動,見并無旁人,才關(guān)上了門,低聲道:“我這才來,是因為知道吳先生今天去了一個不該去的地方,見了一個不該見的人,還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吳議放下手中的書卷,反倒奇了:“下官左不過聽從了陳繼文太醫(yī)丞的命令,為張公看病開方,難道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還請周公明示?!?/br>“看病開方,為的是救活人,而化藥為毒,恐怕就是為了殺人了?!敝芘d笑容和善依舊,和數(shù)年之前并無半分差別,“吳先生精通醫(yī)術(shù),恐怕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br>吳議臉上的笑容一淡:“這個自然,藥和毒本來就是一念之差?!?/br>周興也點(diǎn)點(diǎn)頭:“正如生與死,也不過在先生的一念之差中?!?/br>吳議心下一動,面上卻依然風(fēng)輕云淡:“哦,這么說來,周公是有救吳某的法子了?”周興笑著搖搖頭:“要救你的人不是我,而是天后?!?/br>第111章狄仁杰吳議心中不由咯噔一跳:“周公的意思是……”周興關(guān)上了房門,將身后一道明晃晃的月光一切斷在門外,燭光昏暗的屋子里,唯有他一雙眼睛賊光閃亮。他緩緩走近吳議的身側(cè),將低低的聲音壓入對方耳中。“其實貞武將軍是如何死的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誰下了這樣的狠手要毒殺他,我想,如今能證實這件事情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而吳太醫(yī)你就是其中一個啊。”吳議淡然一笑,并不言語,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周興這才繼續(xù)道:“貞武將軍的確死于張起仁之手,可張起仁與他素來無冤無仇,他這番心計又是為了誰呢?推來算去,這件事情,如今恐怕只有吳太醫(yī)你一個人知道了。”說到這里,他的眼中竟然閃過一絲艷羨之情:“我曾經(jīng)說過,我很羨慕你,因為你真的有很不錯的運(yùn)氣,每每當(dāng)天后遇到一些危機(jī)的時候,你都能成為她扳回一城的關(guān)鍵人物,這樣的福分,可是別人求都求之不來的啊。”聞言,吳議不由哂笑一聲:“可有時候知道的越多,背負(fù)的危險也就越大,張起仁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先例嗎?”周興定定地望著他,眼中躍動著火苗:“富貴險中求,若能像他老人家那樣一世榮華,就算是死,也是值得的了?!?/br>這話套用在他周興自己身上倒不錯。不知道來日周興被來俊臣逼入guntang的翁缸的時候,還會不會想起今天勸自己的這番話呢?一想到請君入甕這四個字,吳議心中不由掠過一陣寒意。周興身為酷吏,戕害無辜忠良,自然死不足惜,但天后要犧牲掉手中的任何一枚走卒的時候,卻也都不帶有一絲猶豫。她是如此的清醒而冷酷,隨時都可以棄車保帥,斷尾求生。這樣的果毅決絕,讓人不由覺得膽寒心畏。自己知道了背后如此多的秘密,難道天后真能容他活在世上?恐怕答案未必如周興所說的那樣招人羨慕。顯然,周興和吳議的想法并不一樣。如今的他,終于一轉(zhuǎn)仕途的頹勢,進(jìn)入了自己夢寐以求的三省六部,用自己手中的權(quán)力向那些曾經(jīng)對自己百般不屑的人證明了自己是何等地睿智不凡,才能在每個緊要的關(guān)頭做出最正確的選擇。一時的風(fēng)光已經(jīng)就像一雙情人溫柔的手,輕易地蓋住了他本來精明銳利的目光,讓他卸下了多年來的防備之心,甚至忘記了狡兔死、走狗烹這個古來不變的教訓(xùn)。他現(xiàn)在只能看見眼前的這位年輕人,像是看著他在權(quán)力之峰上攀登的下一塊墊腳石。只要能說服他做出一個最簡單不過的選擇,就能讓他得到天后更深的信任,穩(wěn)固自己在新武派之中的地位,從此以后,青云直上,鵬程萬里,錦繡前程,豈不美哉?他暫且按住心中的悸動之情,仔細(xì)地觀察著吳議的面部表情,想要從中獲取一些有用的信息。吳議卻仍舊是一派風(fēng)輕云淡的架勢,仿佛火都燒到了眉毛,也不足以使他露出驚慌的神色。他沉思片刻,才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周公的話,下官會好好考慮的?!?/br>聞言,周興心中才微微輕松了些。他相信在吳議波瀾不驚的面孔之下,已經(jīng)看清楚了局勢的利弊。“天后有心留你一條性命,你可千萬別辜負(fù)她老人家的心意啊?!?/br>擲下這句話,周興才含笑離去。隨著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本來平穩(wěn)燃燒的燭火被一陣風(fēng)聲猛然撩動,爆出碩大一枚燈花。李璟自梁上翩然躍下,帶下一陣簌簌的灰塵。淡淡的塵煙翻滾在昏昏燈火中,將本來就黯淡的房間更添了幾分壓抑的氣氛。“師父,你打算怎么做?”是投誠天后,歪曲當(dāng)年的事實,把臟水潑在太子李賢的身上,以保全自身的一條性命。還是倒戈張文瓘,說出天后授意謀害元老大臣的真相,而陷自己于危險的境地之中?也許在旁人看來,這是個再簡單不過的選擇,但是李璟卻深知自己師父看似溫軟的面孔之下藏著怎樣一身寧折不屈的硬骨頭,知道他淡泊平和的性子中九匹馬都拉不回頭的倔強(qiáng)。不由握掌為拳,磋磨成響。倘若這人死了,他不敢想象自己要怎樣在這金碧輝煌的巨籠之中獨(dú)活,不知道在這漫漫人生長路上要怎樣形只影單地走下去,哪怕讓他一世追逐著這人的背影也好,總勝過孤身一人寂寞終老的悲苦。數(shù)年的時光恍然在眼前翻過,才發(fā)覺原來曾經(jīng)那些舉步并行的日子原來是那么幸福。他凝眸望著眼前的人,一刻也舍不得眨眼,好像他一挪開視線,他就會從自己眼前消失不見。吳議卻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他坐到桌旁,就著昏昏燈火,揮筆寫下一個在心中醞釀已久的方子。接著,才把方子遞給了李璟:“你替我保管好這個方子,等我入大理寺獄之后,一定會有用得上的時候?!?/br>李璟接過方子匆匆瀏覽一遍,竟然是麻醉散的方子之中又添了半夏、膽南星等幾味藥材,瞧著不像治病救人的方子,倒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