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
韓霖聽到殿外的宮人們齊刷刷跪在地上,旋即是俯身叩首的聲響。他站起身走向殿外。身著黑冠白袍的祭祀殿侍者打著宮燈儀仗,如龍游般自深邃的夜色里漸漸顯現(xiàn)。韓霖看到君后的軟轎在階梯外停下,侍者在駕前撐起素色的傘,搭出通往宮室的道路。藺無缺慢慢地探出轎子,扶著文瑄緩緩步下。「殿下——」聽到眾人的問安,他略抬起手,示意平身,然后,提起衣擺,拾階而上。他走得很慢,胎兒的位置已經(jīng)很靠下了,坐的稍久些便會腿腳酸麻,他不愿在人前顯出疲態(tài),強自維持自是加倍辛苦。臺階不長,但對于身懷六甲的孕夫來說也很是吃力,藺無缺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水,胎兒動的有些厲害,他掩在大袖中的手按著腹底,一步一緩。韓霖看著這一切,藺無缺臉上每一絲細微的神情他都沒有漏掉,包括他沉墜不堪的彭隆胎腹。當藺無缺終于到達石階盡頭時,他倏地轉身,提起一旁的軟凳,走到藺無缺身前,有失君臣之禮的將人按在凳上。「請容微臣為殿下診脈?!?/br>不由分說地執(zhí)起對方的手,搭指腕上。藺無缺倚在文瑄身上,已是無力回應,只閉著眼。腹中陣陣作痛讓他說不出話來。韓霖收回手,低聲吩咐身側的藥倌幾句,藥倌領命去了,沒一會兒,取了藥丸回來,和水研開,韓霖試了藥,親自服侍藺無缺喝下湯藥。「韓大人辛苦了。」服下藥,一股暖流在腹中散開,藺無缺低低開口。韓霖退后一步,回到他原本的位置。「卑職分內(nèi)之事,不敢言苦?!?/br>藺無缺看著他,目光清邃,似乎穿透了背脊看進了心里去。「淳安君怎樣了?」他自是聽到了里邊傳出的聲響。「陛下還在內(nèi)殿?!?/br>韓霖答道。藺無缺不再開口。內(nèi)殿隱約傳出的聲音并不高,但縱是傾盆的雨勢也遮掩不去。「太醫(yī)——」蕭陌在內(nèi)殿喚道,韓霖聞聲閃入,其余眾人也緊隨著涌進內(nèi)殿。淳安君破水了。藺無缺仍舊端坐著,文瑄捧著凝珠香立在他身后。片刻后,天子頎長的身影自屏風后顯現(xiàn)。「陛下。」藺無缺扶腰起身。「——君后?」蕭陌似乎有些意外,但他旋即就表現(xiàn)的若無其事。「你來了?!?/br>說著,他走到藺無缺身側,攙扶起他的手臂。「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何必勞這些心神,交給太醫(yī)們?nèi)チT?!?/br>「陛下關心的人,臣自是同樣關心?!?/br>藺無缺知道他不該來,祭祀殿的出身注定了他只能遠離皇帝和他身邊的一切,更不該在這種時刻出現(xiàn)在這里,只是,這到底是蕭陌的第一個孩子。藺無缺籠著胎腹,由蕭陌扶著,緩緩坐下。「你身上一直不好,朕很是擔心,你自己倒不在意。淳安君這一胎雖是為長,可君后腹中才是朕的嫡脈,遠近親疏,朕豈會不知?!?/br>「臣只想盡了君后的職責,愿淳安君安產(chǎn)?!?/br>藺無缺知道,眼前的人早已不是那個牽著他手說「阿玠真美」的少年,就像他自己早已不奢望能夠和對方白首一生一樣。所以他不顧臨盆的身體也要前來,他在這里,祭祀殿就算有什么動作,也會縛手縛腳一些。淳安君的呻吟聲不斷從屏風后傳出,凄凌慘厲,藺無缺想象不出那個平日里看起來溫文如玉的男子會發(fā)出這樣的聲響,他不知道自己到時是不是也會像他一樣。蕭陌的臉上看不出是什么神情。從什么時候起他變得難以琢磨,藺無缺想,或許并不是他變了,只是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罷了,他不會再像幼時那般對自己無話不說,也不會再像幼時那般對自己用情至深。殿外,雨勢漸停,水滴沿著殿沿嘀嗒落入蓄水的銅器里,漫漫長夜在這聲音里消磨而去,天色漸白。韓霖自內(nèi)殿出來,他腳步匆匆地來到天子身前,屈膝跪地。「陛下,淳安君難產(chǎn)?!?/br>「為何難產(chǎn)?」「淳安君身量瘦弱,又是早產(chǎn),只怕難以雙全?!?/br>蕭陌緊抿著嘴,藺無缺知道那是他不悅的表現(xiàn),但是旋即,他便放松了嘴角的線條,又回復到令人無法看透的樣子。「朕瞧瞧他去。」韓霖起身避在一側,他覷向藺無缺,藺無缺的臉色青黯,兩眼浮腫,疲態(tài)盡現(xiàn)。盡管他竭力掩飾,但卻逃不過太醫(yī)的眼睛。蕭陌走出兩步停下,轉過身。「虛耗一夜,君后必也乏了——韓卿,著人送君后回宮,診脈后速報回朕?!?/br>「臣領旨——」「不,陛下,臣在這里等候,淳安君父子的安慰,臣也同樣掛心?!?/br>蕭陌凝視他一眼,末了淡淡地道。「隨你罷。」看著他走進內(nèi)殿,韓霖皺起眉。「發(fā)作了?」藺無缺苦笑著搖頭。「不,不是,不過……我想快了,一路顛簸,便只怕回不去了……」他緊攥著文瑄的手,忍耐著腹中作動。「我去回稟陛下——」「不,別去,我不想添亂,一切……待淳安君安產(chǎn)再說罷。」許惟真由幾個內(nèi)侍架著,跪在榻上。他的頭低垂著,濕發(fā)散亂的黏在身上,愈顯得頸子白得像紙,脆弱易折。蕭陌不禁心生憐惜。「朕在這里,你不會有事。」許惟真遲緩地抬起頭,散亂的眼神投向前方。驀地他的胎腹一挺,人痛苦地呻吟出聲。蕭陌心中一凜。許惟真笨重的身體不住戰(zhàn)栗著,掛在身前的沉墜胎腹也隨之顫抖。內(nèi)侍喊道用力的時候,他便拼命挺腹使力,可身下卻像被什么堵死了一樣,胎兒一絲不動。許惟真力盡地倒在一群內(nèi)侍身上。他伸出手,在半空抓扯什么。蕭陌握住他的手。「陛下……陛下……」許惟真一聲聲叫著蕭陌的名字。「朕在,朕會一直陪你,別怕?!?/br>蕭陌頓了頓,目光落在許惟真隆起的肚腹上。「這是朕第一個孩子,朕絕不許他有事?!?/br>「陛下——呃啊……」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