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說的那樣，他一年到頭也不一定回來一次，我倒是能理解，女兒被這么一說莫名扣上一頂不要臉的大帽子，誰還不氣呢！可是——"大伯母沒說完，眼淚又流了一場，嗚咽道："可是她早戀，誰會覺得早戀是好的，不發(fā)現(xiàn)還好，被發(fā)現(xiàn)了那還不知道又有什么事了。說了你也別笑，我也希望我的女兒是可以保護自己的，同時體驗一下喜歡一個人的心情，誰年少時沒個喜歡的人，哪件事是都告訴父母的？但是我想她能慢一點，再慢一點，等再長大了，在那之前她只需要觀望，再看一看，她還有好多事能做呢，何必為了這不知道哪里去的少年的戀愛剝奪了過多的精力?！?/br>
關聞鳩不說話，大伯母停下來，擼鼻涕，似乎在小輩面前不好意思，特地把手機拿的遠了在擤。

"我高中的時候也喜歡過一個人。"

關聞鳩突然開口，大伯母笑起來猜道："高三的時候吧？"

關聞鳩有些驚訝，大伯母難得一次說話讓侄子愣住了，心情些微放松了點說："你別奇怪，你雖然有些成熟，可也不想想那時候調皮的事哪個沒干過？我也算看著你長大，就跟親兒子一樣，你那年不對勁，早看出來了，只不過你要考試了，成績也沒影響，所以我才沒說。"

關聞鳩無奈地笑出聲，感念大伯母的貼心，說道："我那時候也才毛頭小子，哪里躲得過伯母你的火眼金睛呢？"

大伯母被逗笑了問他："我現(xiàn)在分個神問你，老大不小的了，沒喜歡的人？"

她也只是好奇問問，不想這侄子居然有些害羞地笑了，千年狐貍萬年道行，大伯母雖然在內是個普通的慈母，在外也八面玲瓏，心思透竅，她沒繼續(xù)問，就等著未來的好消息。

談了許久，大伯出來抽根煙，翻來覆去睡不著，到陽臺上發(fā)現(xiàn)妻子未睡，紅彤彤的眼讓他不好意思，夫妻間卻也說不出什么話，只能嘆口不爭氣的，自己去客廳。

大伯母對著電話那頭侄子說："你大伯起來了，心頭有事，頭疼了就抽煙，我去看看，待會我拍張蛋糕的照片，她吃不到好歹明天一大早起來見了照片好點，這幾天就麻煩你看顧著了，至于早戀的事，若是她愿意說就好，不愿意就等等，等回家來我和她說說。"

關聞鳩說好，"替我轉告一聲大伯，就說一切都好，不要擔心。讓他自己好好休息。"

"誒，好，你也早點睡吧。"

零點已過，他掛了電話沒立馬進去，從陽臺上望過去，小區(qū)徹夜未眠，但也僅限于年輕人，跑了一局后只留著卷騰的馬達，再從小區(qū)門口出去，唯有這時候他們叫著喊著才不會被追著擾民，還有一些暗下來的格子窗里，一家早已趁著春運前奏離開了，到更溫暖的地方去，有白天暑氣留下來的溫熱的沙子，夜晚也同樣是溫吞的海水簌簌低徊。

關聞鳩用手機發(fā)了條語音過去，三十已經(jīng)過去，大年初一，太陽還在睡，月亮掛在天上也在睡，幽幽散著光亮，枕在松軟的云邊。

他手機震了，幾乎是緊接著劃開鎖屏，他問阮佲："春晚結束了，怎么還沒睡？"

阮佲回復：我睡過了，被兩小的壓醒了，大牙真重，我剛還做噩夢了。新年快樂哦！

什么噩夢？

我夢見我一直在吃東西，可香了，可怎么也吃不飽，后來突然出現(xiàn)大牙和丸丸，一個兔頭，一個狗頭，丸丸說我是白無常，大牙說我是黑無常。我就說狗屁！分明是我家的兔子和狗，正掛在我肚子上呢！然后突然又出現(xiàn)丸丸和大牙，變小了，分別在我左肩和右肩，小丸丸說阮佲，他們真的是黑白無常，你不曉得，在你睡著的時候我們的身體就被人占據(jù)了，現(xiàn)在掛在你肚子上的不是真的我們，你快點逃呀！然后我就逃，黑白無常脖子拉得好長要咬人，我就一直跑，又沒吃飽，好累啊，我問兩個小的怎么辦，逃不出去，小大牙在我耳邊說快醒過來，醒過來他們就吃不到你了。我就想怎么醒呢？太著急了，那兩個長脖子誒哈哈大笑，說我逃不掉了！我急啊問怎么辦，小丸丸說往自己臉上打一拳就好，我說不行啊，會疼，丸丸說不疼，你在做夢呢，夢里不疼。那我說好，往自己臉上招呼一巴掌，就把自己招呼醒了。

阮佲發(fā)了一長串的語音過來，剛睡醒，說話也軟綿綿的，盡力向關聞鳩描述了一場莫名的噩夢，說完后忍不住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也一并錄到了話里面去。

他不曾注意，聽到耳里卻像是又尋不到藏食地點發(fā)出嘆息的松鼠，關聞鳩低下聲，聽在心里像最含蓄嗡嗡朧朧的節(jié)奏。

好像安眠曲。

阮佲這么想，還想問他家里事嚴不嚴重，可一陣困倦，丸丸和大牙像小火爐，捂得他不想動，懶洋洋的海龜一樣。

“我睡啦，你也早點睡?！?/br>
“嗯，好，希望不要見到長脖子黑白無常，然后吃什么都吃得飽。嗯——有炸獅子頭？”

阮佲被逗笑，癢癢笑了一陣說：“好啊，你也有紅燒獅子頭?！?/br>
第39章梅見月（四）

小堂妹醒過來，睡了個好覺，和爸爸吵架依舊影響不了她的睡眠質量，打著哈欠出了客房，冷嗖嗖的，“冷死了，怎么不開空調啊！”

關聞鳩在廚房煮咖啡，不咸不淡地說了句節(jié)約電費。

小堂妹撇嘴，抖抖索索回房間穿自己的外套，包裹成了繭子，臉搭在了沙發(fā)上看他煮咖啡，咖啡煮好，她說一句：“給我一杯，要加糖啊?！?/br>
但到手的是一杯熱水，小堂妹扭著臉說：“我要咖啡，給我熱水干嗎！”

“小小年紀，早起喝熱水就好?！?/br>
小堂妹說：“誰小小年紀，我已經(jīng)十四了，還有四年就成年了，四舍五入一下我現(xiàn)在就是十八了！”

關聞鳩不為所動，擰了一眼蓬頭不刷牙的meimei，有些嫌棄：“你這樣你那個男朋友知道嗎？不洗頭不洗臉？”

“又沒人讓他看見，再說了咱們不搞這虛頭巴腦的一套?！毙√妹猛ζ鹦馗?，可惜是個平胸，關聞鳩忍了半天轉頭不想看她眼角的一粒眼屎。

“你把你眼睛擦擦?！标P聞鳩指指。

小堂妹往眼角一擦，然后把擦下來的裹在了抽的餐巾紙里，握在手里，關聞鳩踢踢她讓她扔垃圾，小堂妹一口干了水，瞪了一眼：“麻煩?！?/br>
趿著拖鞋，刺啦刺啦的，關聞鳩皺眉讓她帶腳走，不要在地上拖。

“你怎么這么麻煩的！”小堂妹抱怨，輕輕走。

關聞鳩淡淡道：“昨天怎么說的，在我這就守我的規(guī)矩?！?/br>
“什么規(guī)矩。”小堂妹嘀咕一聲，索性把拖鞋甩了，光腳在地板上，挑釁地看著關聞鳩，像游園偷了游客香蕉的猴子，皮猴子一樣，正得意洋洋地露著猴屁股，桀桀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