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幾步，剛到殿柱后面，忽然拉停我，硬要說：“你不知道?！蔽矣X得奇怪，可也不愿與他大庭廣眾的較勁，連連點(diǎn)頭道：“好，我不懂，那你和我一同過去，邊走邊慢說教吧。”

    躡手躡腳出了前廳，兩人卻一路無言。這二爺府我不熟，走到一半，才發(fā)覺自己迷了路。想他也不曾來過，沒問他，便沿來路返回，找人帶路。他卻突然不走了，牢牢拉住我：“你怎么不問我路？”

    我哼了聲：“這我當(dāng)meimei的都沒找到路，你還能比我清楚？”

    他神色憂傷，嘴角嚅動：“看！你不曉得的，多少年了，你還是不曉得?！?/br>
    “你今天怎么了？盡在這胡攪蠻纏。我說我懂便是真懂了?！蔽胰拇卫粍樱闹胁凰?，便馬上松了手，頭也不回地說：“反正你愛走不走吧！”

    怎知他反手一拉，從后面將我抱住，一雙鐵掌牢牢地將我扣在懷中“你不曉得。這三年來，你時時刻刻都想著往上爬，何曾停下來過。你知道嗎？只要一次，三年來，只要一次你想起要回頭看看，我就會看見我，靜靜的候在一側(cè)，等你，等你想起我。我不能求你放棄爭斗，可至少能幫著出謀劃策，不必讓你一人孤身犯險?！?/br>
    他看我毫無反應(yīng)，又緊了緊手臂，躬身靠近我的發(fā)，聲音低弱而卑微：“就回頭看我一眼?！彼男奶?，擂得極響，隔著熊紋朱色補(bǔ)子，飛快的擊著耳膜。

    我驀地一驚，雙頰臊紅。那心跳聲，像木棒敲磨盤，半分沉重帶半分癡迷，一如他的嗓音那般動聽。我抬起手，順著他的手臂，緩緩?fù)?，直摸到了從發(fā)髻掉下的一束碎發(fā)。古人以云髻峨峨，柔情綽態(tài)為美?？蓱z我心腸狠惡，縱蓄了委地青絲，也早早纏在一個死人身上，注定不能為你結(jié)發(fā)。不覺暗嘆一聲。明知昔人已沒，但恨我心依舊。

    “何必呢？你何必要攪到這團(tuán)糨糊里頭，弄臟了自己？我的事，你也知道，怎么會喜歡上我呢？”

    他答不上來，頓了頓：“我在邊疆殺人無數(shù)，我跟你一樣臟！”

    “又怎么會一樣呢，你臟的是手，心還是干凈的。我即使血不粘身，卻已污了心。這樣的人，你不是向來不齒的嗎？”

    他被我說急了，連忙沖到面前：“你不一樣。”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原來不真是無嗔無喜，無欲無求。光溜溜一雙瞳仁，若靜水流深，映出我驚愕的臉。

    平素沉穩(wěn)的雙眸里，現(xiàn)在只有我，完完全全只是我。我心中感動，幾乎要騙他一聲“好”了。數(shù)次張口，終是不忍，既前

    16、情思 ...

    途未卜，何必累及他人？更何況是救我出生天的恩人。我一咬牙，扭頭大笑：“不同的怕是這祚慶公主的名號罷。秦林讓女兒當(dāng)了皇妃還不解癮，今天又叫妻妹的兒子當(dāng)駙馬來了？既投靠了二爺黨，又假惺惺來巴結(jié)我，世間哪有魚與熊掌兼得的美事！”

    他跪在了愛情的面前，卻被我踩得遍體鱗傷。抱我的手愈來愈緊，似乎用盡了此生的力氣。

    我甩開他的大掌，不怕死再加一腳：“我看你喜歡的不是秦國昭，而是權(quán)傾朝野的祚慶公主吧？”

    他垂頭，無言站了好久。悶風(fēng)沿著衣縫吹入，涼得汗?jié)竦募∧w寒意頓起，瑟瑟發(fā)起抖來。我緊了緊身子，惡聲到：“你自己在這里想個夠吧，本公主沒功夫陪你發(fā)瘋?！碧_要走，卻見他抽出匕首，發(fā)狠地劃破掌心，割了一地鮮血。

    “我蕭長謠以血盟誓，對你所言，從來句句肺腑，我知道你與別人不同，你有自己的考量。我不強(qiáng)求你答應(yīng)我什么，只求你記得，往后無論什么時候，我都等著你?！?/br>
    我死命咬著唇，不讓淚水流下，毫不猶豫要逃開。他欲欄，那殷紅的血染了我一手臂，一句低吟滑過耳邊，“記得回頭”，如風(fēng)，亦如咒。

    17

    17、和親（補(bǔ)全） ...

    夏意溶，暖香濃。夜色已深，宮娥盡退的寢殿內(nèi)，只留抱香、向秋隨伺。銅屏前一雙燭火，在凄清的臥室里頭，熏了一股異樣的溫悶，像流河沉沙，重重的，緩積于胸口，不得抒發(fā)。

    向秋清點(diǎn)完行裝，默默端來香茶，吹得半涼，才奉至跟前，輕聲安慰道：“娘娘身體本就不好，不是公主的錯，您別怪自己了?！?/br>
    我張了張嘴，想起老烏龜當(dāng)年收我為徒，曾說漏嘴那半句“女命破宮”，我透過鏡子看她，凄然一笑，終究還是什么都沒講。

    二哥府中路雜，我心神不寧的轉(zhuǎn)了半天，才尋到了偏殿。待跑進(jìn)外間，抬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原本斂容正色的宮女們，無不滿臉驚惶的盯著我看，仿佛眼前來了什么惡鬼邪妖。我心下不悅，低頭一看，才恍覺自己那雪白底衣，叫蕭長謠的血染了滿袖腥紅，看著非?？植?。我本不想計較，可看見她們那花容月貌，卻配了一臉菜色，實(shí)在可笑，緊繃的神經(jīng)一松，便起了玩心，使勁拉長了血衣，曲起血指，遞到她們跟前說：“瞧見了么，我被你們二皇子害得廢了手指，你們不如砍了自己的還我吧？”

    不少人聽了，嚇得從地上跳了起來，連呼饒命，更有幾個膽小的立馬暈了過去。我正看得哈哈大笑，忽聞背后一聲慘叫，只見母親從里間迎了出來，以為我在殿上被父親上了大刑，接連一陣猛咳。

    我心中一陣驚慟，急急忙忙扯去衣衫，正解釋著自己沒有受傷，卻已見娘的嘴角隱隱掛了血絲。那血，這么淺，依稀貼在唇邊，不仔細(xì)看，仿佛就是暈開了的胭脂。看在我眼中，卻觸目驚心，絲絲都是深沉的悔痛。還沒來得及擦去，便見她“哇”一聲，接著噴出一口濃血。

    奶娘用手去盛，卻接不住一半，那刺目的鮮紅在空中潑染開來，密密麻麻落在我臉上，發(fā)間，心里面，像坊間個故事里縛妖的黑狗血，將我震得呆立當(dāng)場，只懂看著一群人手忙腳亂的擁著她躺回里間。

    幸虧抱香冷靜，立馬沖出門外，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個小廝經(jīng)過，三言兩語便說清了狀況，打發(fā)他托蕭長謠秘密請了大夫過來。

    我腦里一片空白，跪在軟塌旁邊，只顧幫娘拭著盜汗，對身旁一切渾然未覺，待見蕭長謠和近衛(wèi)半押了個大夫進(jìn)門，才晃過神來。

    她雖昏倒過去，但眉間深蹙，顯是疼痛萬分。額角數(shù)根打濕的長發(fā)，彎彎曲曲的粘在頰旁，宛如廢池深底的綠藻，nongnong的散發(fā)著死亡的腥臭。那大夫圍著她診了半天，卻沒看出個所以然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