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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在這家過夜了。他開始行使男人的特權(quán),宣布自己終究還是得回城里去睡,女人們表示同意。他撇下室內(nèi)的黑暗,步入外界的黑暗。他向車站踱去時,落葉紛飛,貓頭鷹嗚叫,路被霧氣籠罩著。夜色更深,郊外的街燈已熄滅了。沒有妥協(xié)余地的完全的夜晚像對待他的朋友那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也遭受了痛苦,于是大聲喊道:“這叫什么結(jié)局呀!”然而,他已被許諾將獲得黎明。女人的愛會像旭日一樣千真萬確地升起,把不成熟處燒焦,引他進入成熟的日子。即使在苦惱之中他也清楚這一點,他是不會跟艾達結(jié)婚的——她出現(xiàn)于過渡時期——但是他一定能找到在倫敦為他開拓的那個新世界的女神,她與莫瑞斯‘霍爾迥然不同。三年以來,莫瑞斯生活得無比健康幸福,第二天也習慣成自然地度過了。一覺醒來,他感到一切都會很快好起來??巳R夫?qū)貋?,道歉與否,由他自己決定。至于他呢,是要向克萊夫道歉的。克萊夫非愛他不可,因為他的整個人生是仰仗愛情的。今天,他不是也在正常地生活著嗎?倘若沒有朋友,他怎么能睡覺、休息呢?他從倫敦回到家里后,得悉沒有克萊夫的音訊。他暫時保持冷靜,聽任家里人推測克萊夫為什么突然告辭。但是他開始留心觀察艾達。她的神情憂傷,就連他們的母親都注意到了。他垂下眼皮,審視著她。若不是克萊夫提到了她,莫瑞斯會認為昨天晚上那一場是“克萊夫又一次發(fā)表冗長的講話”。然而在那篇講話中,艾達作為一個例子被提到了。奇怪的是,她為什么感到憂傷。“喂.”只剩下他們二人在一起時,他開口說話了。可足他不知道自己打算說什么,黑暗警告了他。她回答了,但是他聽不見她的聲音。“你怎么啦?”他渾身發(fā)顫,問道。“沒怎么?!?/br>“就是有事——我看得出來,你騙不了我。”“哦,不——真的,莫瑞斯,沒事?!?/br>“為什么——他說什么來著?”“什么都沒說。”“什么都沒說,你指的是誰?”他攥起雙拳砸桌子,大喊大叫。這下可讓他逮了個正著。“什么都沒說——克萊夫呀。”她吐出的這個名字使地獄之門敞開了。他體驗到巨大的痛苦,來不及抑制自己,說出了雙方都永遠忘不掉的話。他指責meimei腐蝕了他的朋友,他讓她以為,克萊夫曾抱怨過她的行為,由于這個緣故才回倫敦去的。性格溫和的她受到傷害后甚至不懂得替自己辯護,只是一味地嗚咽,哀求他別跟mama說,就好像她本人有什么過錯似的。他答應不給她告狀。忌妒使他變得瘋狂了。“可你見到他——德拉姆先生——的時候,告訴他我沒有那個意思——我跟任何人都沒有……”“……犯錯誤的打算?!彼a充說。后來他才明白此言何等粗鄙。艾達把臉藏起來,她支持不住了。“我不告訴他。我永遠不會跟德拉姆見面了,什么也告訴不了他。你破壞了我們之間的友誼,這下子稱心了吧?!?/br>她抽噎著說:“破壞了我也不在乎。你對我們從來都是冷酷的,從來都是。”他終于變得冷酷了。他看出,meimei們表面上順從,骨子里是厭惡他的。甚至在家中,他也沒有成功可言。他悄聲說:“這不是我的過錯?!彪S后離開了她。有教養(yǎng)的人,舉止更文雅一些,也許少受些折磨。莫瑞斯沒有才智,不信仰宗教,也缺乏某些人所擁有的自我憐憫這一奇妙的慰藉方法。除了這一點,他的性情是正常的,他采取的是度過兩年幸福生活后被妻子背叛了的任何一個普通男人那樣的行動。大自然補上遺漏了的這一針,以便繼續(xù)編織它的圖案,對他來說是無所謂的。擁有愛的時候,他保持了理智?,F(xiàn)在他把克萊夫的變心看成背叛,艾達就是起因。不出幾個鐘頭,他就返回到曾在少年時代徘徊過的那個深淵。這次爆發(fā)后,他的人生延續(xù)下去。他照例乘那趟火車赴倫敦,像原先那樣掙錢并花錢。他依舊讀以前那幾份報紙,跟同事們談論罷工啦,離婚法啦。起初他對擁有自制力感到得意。他不是已經(jīng)把克萊夫的名聲攥在手心里了嗎?然而他更加充滿怨恨,他希望趁著自己還有那股氣力,大聲喊出來,把這騙人的幌子扔到一旁。即使連他本人也牽涉進去了,那又怎么樣?他的家族,他的社會地位——對他而言,多年來都已經(jīng)無所謂了。他是個喬裝打扮的不法分子,也許從前逃進綠林(譯注:綠林是英國一系列民謠中的傳奇英雄羅賓漢隱居的地方。有些民謠可以追溯到14世紀以前,羅賓漢是反叛者,是結(jié)伙搶劫官府的代表人物,所獲錢財卻分給窮人。)的人中有兩個像他這樣的——兩個。兩個人就可以向整個世界挑戰(zhàn),有時他懷有這樣的夢想,并自得其樂。苦惱的核心是寂寞。他是個遲鈍的人,過了一個時期才認識到這一點。luanlun的妒忌、屈辱,由于往日的愚鈍而引起的憤怒一這一切都會過去的,對他造成的那么多傷害也會過去。對克萊夫的回憶可能會過去,寂寞卻揮之不去。他醒過來,氣喘吁吁地說:“我什么人也沒有!”“啊,天哪,這是什么世道呀!”克萊夫開始出現(xiàn)在夢里了。他知道什么人都沒有,然而克萊夫甜蜜地微笑著說:“這次我可是真的?!笔顾鼙M折磨。有一次他夢見了原先做過的那個有關臉和聲音的夢。夢中夢,更朦朧。另外一些舊夢也頻頻進入夢境,企圖讓他崩潰。日以繼夜,死亡般的無止境的靜寂籠罩著這個青年。一天早晨,在開往倫敦的火車中,他覺得自己實際上已經(jīng)死了。賺錢、吃飯、規(guī)規(guī)矩矩地活著,有什么用呢?他所做的或他曾經(jīng)做過的,無非是這些。“生活是一出蹩腳透頂?shù)膽?,”他一邊把揉成一團,一邊呼喊。其他乘客并不討厭他,都笑起來了。“我會滿不在乎地從窗子跳出去?!?/br>說罷,他開始仔細考慮自殺的事,什么也制止不了他。他對死亡本來就沒有畏懼,也不相信來世,更不在乎使家族丟臉。他知道孤獨正在傷害自己,于是變得更加可憎,越來越愁悶。在這樣的境遇下,是否不如死了算了呢?他開始比較該采取什么辦法與手段,若不是發(fā)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他會開槍自殺的。外祖父患病并且去世了,使他進入新的精神狀態(tài)。其間,克萊夫寄來了好幾封信,然而信中總是這么寫著:“咱們還是別見面為好?!爆F(xiàn)在他領會了自己的處境——他這個朋友什么都愿r勞,惟獨拒絕跟他待在一起。克萊夫自從頭一次生病就是這樣,今后他所提供的也是這樣的友情。莫瑞斯一往情深,然而他的心被弄碎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