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必然是很重要的事情。

杰拉德的臉色變了，這實在太難得了，他瞪了信使一眼，奪過信：“你的任務(wù)完成了。”

“大人，請您看完后……一定要冷靜?！辈恢獮楹?，信使的舌頭像打結(jié)了一樣，哆嗦不停。

杰拉德拿過那封信，回頭向王子致歉：“我想我得先走一步?！?/br>
弗蘭茨恨不得他快點(diǎn)離開，連忙點(diǎn)頭，求快走，走得越遠(yuǎn)越好。

奈特看著杰拉德的背影消失在正門的光里，然后，他感覺一雙手摟住他的腰。弗蘭茨不會這樣輕易放過他，那是個纏人的家伙，有用的家伙。奈特沒有生氣，反倒是對弗蘭茨莞爾一笑：“也是真是神的意思，要讓我們好好聊聊。您還記得女巫之發(fā)嗎？事實上，我曾見過那樣的頭發(fā)……”

弗蘭茨聽到奈特的話，很是高興：“羅德里克的妻子真的有這么漂亮嗎？”

“當(dāng)您看見她您就會知道?！蹦翁貙Ωヌm茨眨了下眼睛，“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命令，我就能把她獻(xiàn)給您?！彼T著他，散發(fā)致幻的香氣。

32

弗蘭茨一出生就被寄予厚望，人們相信他是“天佑之子”。他的母親很滿意這個結(jié)果，但是，弗蘭茨本人并不喜歡這個名字。他從小就是個聰明的孩子，但很可惜，他的真面目與世人的設(shè)想大相徑庭。

也許上天賜予弗蘭茨的禮物并非王位，而是絕妙的純真?zhèn)窝b，他知道如何讓那些愚蠢的臣民認(rèn)為他是個善良、仁慈、博愛的人。

虛偽，多么丑惡而有力的面具，羅德里克把它戴在臉上，而弗蘭茨把它戴在身上任何地方?？墒歉ヌm茨最厭惡的，就是羅德里克這樣妄圖虛偽卻無力掩飾的家伙。他的哥哥長得像個惡魔，卻比孩童更加無力，所以，他想要讓他更慘，看他發(fā)怒，看他在荒誕的非議中痛苦萬分。

折磨他人，看他們在愚昧的矛盾中自相殘殺，落得失落悲哀的糟糕下場，讓弗蘭茨感到快樂，好像，他自己的無力也因此紓解。

一只纖細(xì)的手緊緊握著雕花床柱，因為用力過度，手腕上滲透出細(xì)細(xì)的汗珠，肌膚覆蓋在繃緊的手部肌腱上，身體因為某種運(yùn)動而起伏。床上的鋪著的毛皮襯出律動的rou｀體，顯得他們越發(fā)白`皙。

床上的侍女目光朦朧，她陷入情｀欲，不能自拔，順著身體的節(jié)奏忘情呻吟。

弗蘭茨捂住她的嘴，他更想掐住她的脖子，他承認(rèn)她很漂亮，但是他厭倦了。過了熱戀期，他的快意有如潮落。反倒是這漂亮的侍女不愿放手。他凝望她的眼角，有過于充足的快感之淚，也許那只是汗水，或是枯死的玫瑰花瓣上行將就木的露水。

“殿下，您嫌棄我了嗎？”侍女喘息著，憂愁的樣子楚楚可憐。

“不，親愛的，”弗蘭茨說，“我現(xiàn)在需要一個人待著?！?/br>
外面沒有多余的人，侍女倉促地穿上衣服，衣衫不整地走了。

弗蘭茨關(guān)上房間的門，然后想著奈特。弗蘭茨無法忘記那天夜里，神父赤裸地跪在教堂里折磨自己。他被那妖冶的帶毒的靈魂深深吸引，無法控制自己。他不知道羅德里克的妻子是否有魔力，但是奈特的聲音真是有魔力。那嗓音不停地勾`引他的耳朵，讓他在求而不得的欲｀望中不得解脫。他看上了奈特，但是奈特眼里只有羅德里克的女人。

這還真是因果報應(yīng)。

他想起母親的話。

“微笑，然后說些甜言蜜語，用你天使般的模樣去征服他們，只要你愿意，一切都是你的工具。”

她是個貴婦，身居高位，美貌驚人。一開始，她只不過是政治婚姻的砝碼，但是，她利用自己的權(quán)勢，最后反倒是成了政治幕后掌權(quán)人。得天獨(dú)厚的資本、美貌、青春、加上迷魂媚藥，她征服了國王的rou｀體。但是她無法征服國王的心。那男人總是抱著弗蘭茨的母親，念著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那老男人帶著王冠，神志不清。但是他總是念著一個低賤的名字。弗蘭茨的母親怨恨這個名字，這個低賤女人的名字，正如弗蘭茨怨恨這個低賤女人的兒子。

羅德里克。

弗蘭茨去找神父。對付這樣的高級獵物，權(quán)勢以及甜言蜜語都將失效。他需要一種特別的工具，在弗蘭茨的眼里，一切都能轉(zhuǎn)化為他享受生活的工具。比如，抓一個姑娘，然后告訴她：

“你是個女巫?！?/br>
所以，他給了奈特女巫之發(fā)。杰拉德對女巫很有研究，他說那些頭發(fā)來自一個貨真價實的女巫。

啊，貨真價實的。貨真價實的女巫應(yīng)該早就死了，弗蘭茨知道她，也知道她死得無辜極了。

可憐的女巫陷入“黃金女王”的陷阱，也許她很善良，但是王的子民并不這樣覺得。就像某個邪惡的女人所說，人們并不在意真相是什么。弗蘭茨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

至于他自己，他也并不在乎那到底是不是公爵夫人的頭發(fā)，他并不在乎女巫作亂的真相是什么，他的目的只是得到奈特，討他的歡心。僅此而已。

今天，杰拉德似乎遇到什么麻煩了，這正合弗蘭茨的心意。作為王子的弗蘭茨不喜歡涉足太多政務(wù)，因為那樣，她的母親會心生顧忌。他要做一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去找艾高特神父。就像用新剪下的玫瑰取悅周圍漂亮的姑娘，他要用女巫的頭發(fā)取悅奈特，而非為了羅德里克的妻子。

他沉迷了，就像陷入漩渦，無法自拔。他見到大多數(shù)美人都會這樣，一見鐘情?？刹皇亲约翰恢倚?，他只是對這些美好的身體一見鐘情。這大概就像打仗一樣。征服他人的領(lǐng)地，不也是一種王者風(fēng)范嗎？征服疆域和征服美麗的男女，有何不同？或許使用的東西不同，不然還能有什么不同。它們不過是工具和將要得到的工具，驅(qū)使人心里的那一絲貪欲。

奈特收到弗蘭茨送來的頭發(fā)。命運(yùn)之輪轉(zhuǎn)動，他設(shè)下陷阱，拋出去的誘餌又回到自己手上。他的計劃很順利，卡羅爾無法逃出他的手掌。

墮落……

黑色的神父袍沒有多余的紋飾，與華美的王宮格格不入，但是他就是喜歡這樣質(zhì)樸的，異常。

那些被排擠的、被拋棄的，如神話里顛覆人治時代的還魂尸，它們的怨念和惡意寄生在宮殿里凝固的藝術(shù)品中，在午夜時分進(jìn)入噩夢之境。邪惡之音在回響，通過詭異的色彩和線條，利用近似神性的、不可說的美感，它們向無知之人講述黑暗的不朽。

“我會將她獻(xiàn)給您，殿下。”

奈特向弗蘭茨鞠躬，接過金色的女巫之發(fā)。

王城內(nèi)可以分為三個區(qū)域：王族貴族所居住的上城區(qū)，平民和商會所在的中城區(qū)，還有充斥著貧民、罪犯的下城區(qū)。嚴(yán)格來說，下城區(qū)并不是在王城的最外圍，而是在東邊一塊被專門劃分出來的地方。

從碼頭出來，能看見幽暗的水溝旁一塊骯臟的木牌，上面的文字已經(jīng)難以辨認(rèn)，可是下城區(qū)的大多數(shù)人都不認(rèn)識字。

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