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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窗還開著,元棠正要去關(guān),發(fā)現(xiàn)玉屑似的雪花從空中撒下,窗下和矮墻上都積了一層薄薄的白色,夜靜無聲,唯有雪簌簌落下。或許正是太安靜,一點點響動都無法融于夜色,元棠隱約聽到有人在交談,封淙不在屋里。他們喝酒的地方是書房隔壁另一間寬闊的居室。元棠稍稍朝窗外探頭,未見封淙,卻見隨侍太后的宮人坐在廊下,他穿過暖閣,推開隔扇一條縫兒,書房里亮著燈,太后和封淙都在書房。“……不能讓你出鎮(zhèn)上筠,祖母感到很抱歉,”太后說,“好在朝廷也不能這么快招你叔父回京,待過段日子你封了郡王,再籌謀也不遲。”“郡王封與不封與我都無甚干系。”封淙聲音平淡道。“我以為你不會再說這些意氣用事的話?!碧蟀櫭嫉溃骸澳阌心愕纳矸?、血統(tǒng),也有聰明才智,難道甘心一輩子困在佛寺或隱沒于鄉(xiāng)野,在你成長的時候我忽略了你,現(xiàn)在可以給你補償,讓你回到你應(yīng)該在的位置?!?/br>封淙說:“太后沒有忽略我,只是從前忙于朝政,王家也不愁后繼支撐?!?/br>太后不滿道:“你非要將祖母的一片好意說得如此別有用心嗎。好吧,你也可以這么認為,但是我覺得,這與我想對你好并不沖突,祖母無論如何還是希望你能過得好?!?/br>“那我該多謝您費心?”封淙說。“你……你這孩子,真是……”太后一時找不詞匯訓(xùn)斥封淙,她嘆道:“你就用這樣的態(tài)度對迎接你的祖母?”封淙身形動了動,轉(zhuǎn)身從爐子上提了壺?zé)崴o太后刀叉,太后環(huán)顧書房,看到角落里一只書箱,走過去打開,她說:“這些都是你父親的……”熱水在壺中咕咚咕咚輕響,寧靜的雪夜里,聲音仿佛有些不真實。封淙說:“太后現(xiàn)在是不是特別后悔殺死我阿父?”太后身形猛然一震,影子在帷幔上虛弱地晃動,元棠揣緊袖口,十分努力才控制住自己的呼吸聲。“我沒有殺他,”太后的聲音如她身體一樣顫抖:“你怎么能這樣污蔑你的祖母,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br>“你一直這么怨毒么,給我跪下,跪下!”元棠從未見過太后如此失態(tài),守在門外的素紈也注意到異常,不由得向門邊探身。封淙背對元棠一側(cè),放下水壺,跪在太后面前。太后氣得發(fā)抖,四處尋找,從圖紙下拿出一根做沙盤用剩的木條,狠狠抽打封淙,沒兩下木條就斷了。元棠仿佛也被抽在心上。封淙站起身,直面太后,說:“對,不是您親手殺的,因為那時您正誘導(dǎo)太子孺人謀殺我阿娘,同時忙著收攬權(quán)勢,無暇顧及其他?!?/br>“而你的丈夫和兒子已密謀給我阿父下毒,我阿娘死去的消息是您給他的另一道催命符。你沒有親手殺死他,但你害死了他?!?/br>封淙話中的冰冷如同寒冬夜雪,被揉碎撒開,覆蓋了所有聲息和知覺。“我想阻止的,”太后滿目驚痛,無力地坐到軟榻上,“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素紈實在看不下去,躬身進入屋子里,扶著太后,責(zé)備道:“殿下您不能……”她看到封淙的神色,不自覺噤聲。太后閉上眼睛,再正睜開時,眼中恢復(fù)幾分清明,她揮揮手,素紈猶豫了一下,退到門外。“關(guān)于你的母親,你可以恨我,她沒有錯,只是太子妃的身份不合適她,而你父親又太在乎她,”太后道:“你不能懷疑我對你父親的用心。當(dāng)時對他已經(jīng)很不利,他應(yīng)該娶一門閨秀,這樣才能穩(wěn)固他的地位,保證他安全,我只是沒想到……沒想到……”“先帝也有不得已,你父親始終是我和先帝的驕傲,我們以他為榮,他是我們最優(yōu)秀的兒子,這一點永遠不會變?!?/br>封淙卻仿佛不屑于恨,他說:“太后的引以為傲,就是讓他時候也不得安寧么?”太后說:“只要我還在這世上一日,絕不會讓人動他的封位。你不必為這件事生氣,沒有人能撼動他,我去后,你也可以繼續(xù)為他保有封號,你做得到。”封淙說:“太后既然想將我扶持為王家后盾,我是不是也可以與太后換些籌碼,您從我這里得到的,總要用一些東西與我換吧。固然我是太后兒子的兒子,這身骨血都是您的血脈,但還有一半屬于我母親。就當(dāng)我為阿娘的另一半換取一些那東西。”太后對封淙這種說法感到不悅,但不想在眼下發(fā)作,她瞇起眼睛,說:“你想要什么?”“我可以與太后合作,從此聽您派遣,”封淙說,“我希望我阿父改封為文熙皇帝,阿娘追封為皇后,與阿父共葬皇陵。”“什么!這……你叔父不會允許?!碧蠓路饛奈凑J真看過封淙,她借著火光打量他,“這難道才是你一直的想法?你不該這么想,也不該說出來,你叔父已經(jīng)登基近十年……至少現(xiàn)在你不該這么想?!?/br>“如果我想了呢,”封淙問道,元棠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幾乎可以肯定,他眼中一定反射著諷刺和銳利,“如果我想了,是不是也會因為不合時宜,不合于夏國而遭到抹殺,像阿父一樣?!?/br>“你閉嘴!”太后斥道:“改封皇帝關(guān)乎國朝,關(guān)乎不只你一人的性命,不是兒戲,也不是你該拿來意氣用事的籌碼?!?/br>細雪無聲飄落,將寒冷的空氣帶入室內(nèi)。“太后,我也一直想問您,”封淙認真地說:“如果當(dāng)初您知道先帝和陛下所為,您會救我阿父么,還是會和他們一樣?!?/br>元棠看到太后的眸光閃了閃。封淙說:“我并不懂你們的爭奪,我只知道,如果阿父還在,太后您應(yīng)該無法像現(xiàn)在這樣,身處后宮依然能影響朝局。太后,您知道么,阿父臨終前最后一次見我,他要我發(fā)誓,永遠不要報仇?!?/br>太后如同遭受了一場從虛空中襲來的打擊,顫抖著張張嘴,她沒有出聲,驚訝、悔恨和悲痛種種神色在她臉上出現(xiàn),最后她失聲痛哭起來。雪夜里,宮人攙扶著太后離開流響居,她的背影顯得有些瘦弱。封淙拉隔扇,目光落在元棠臉上。第43章功名利祿他走到元棠面前,手指輕輕撫摸元棠面頰,說:“別哭?!?/br>元棠才發(fā)現(xiàn)自己臉上一片濕涼,趕緊用袖子擦臉,可是淚水不停地掉,怎么擦都無濟于事,哭成這樣,實在太丟臉了,他忙轉(zhuǎn)過身去,封淙卻扳著他肩膀轉(zhuǎn)回來,拉他坐到軟榻上,用帕子給他擦臉。溫?zé)岬挠|感給了元棠極大的撫慰,漸漸地,眼淚止住。“……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