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年老，反倒覺少，喊王醴過去說話。孟老爺不成，他得遵醫(yī)囑，喝杯調(diào)配好的藥草茶早早去睡。王醴與楊廷禮在書房坐下，深夜的風(fēng)已經(jīng)現(xiàn)秋意崢嶸，仆從點了小泥爐溫著一壺黃酒，熱氣蒸騰間酒氣醺然。

    淺淺所一口酒，楊廷禮翻開王醴遞來的折頁，顯是還沒寫完，后邊還留著長的空當(dāng)。已經(jīng)寫好的，不過曲曲千余字，卻也已經(jīng)能讓人看出王醴在其中主要想表達什么來：“官家同你說過了？”

    “不曾，官家與年年說的。”

    “那便等同是與你說，官家當(dāng)真是有生之年，想將曾經(jīng)愿景一一照進現(xiàn)實來?！睏钔⒍Y點點頭，繼續(xù)將折頁看完，看畢合上折頁，楊廷禮復(fù)又輕點一下頭，緊接著與王醴細(xì)細(xì)分說。

    這一談，便談到深夜，直到楊兼來催楊廷禮去睡，楊廷禮才起身拍拍王醴的肩：“便是諸賢齊圣，此事也非一日之功，且先去安置吧。”

    “是。”

    楊兼把楊廷禮領(lǐng)了出來，快進屋時，楊兼問道：“祖父，你與王司使談了什么？”

    “談?！?/br>
    “你們也真是精神頭好，從晚飯過后談到現(xiàn)在，有什么好談的，便是王司使在律法司當(dāng)差，也不至于有這么大興頭吧?！?/br>
    楊廷禮重重給楊兼一掌，道：“你比王重崖也只小幾歲，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人家是家庭事業(yè)兩得意，你呢，要家庭沒家庭，要事業(yè)沒事業(yè)，要兒女沒兒女。等再過些年，老夫去了地底，你便得獨身一人在這世上吊著，阿兼吶，該到好好想想以后的路往哪里走的時候了。”

    “家庭且也不是，事業(yè)我已有了眉目，這些年游歷山川，我也沒白跑這一大圈。如今我胸中是大明山河如數(shù)家珍，甭管工部還是兵部，總有我去處。律法司主官是四品銜，祖父且等著罷，用不了幾年我就能追上。”楊兼這點自信還是有的，他雖然在外邊浪，可書讀得相當(dāng)好，當(dāng)年科舉，也是使得少女們競相擲花的探花郎。

    “你拿什么追，這是官家心中內(nèi)定的內(nèi)閣胚子，日后要留給太子殿下使的得力干將。你啊，還是好好做好自己的事，趕緊把終身大事提上日程，別再早老夫一把年紀(jì)還來cao心你以后日子怎么過?！钡竭@歲數(shù)了，楊廷禮想想以后，便跟尋常催婚家長沒什么二樣。

    “那我跟自己比就成了，祖父能官拜內(nèi)閣，我可真沒這能耐?！睏罴娴母赣H走后，他由老爺子接手教導(dǎo)，老爺子有多大能耐，楊兼門清。

    “好在你心寬，日子總能過?！?/br>
    楊兼笑了兩聲，把老爺子扶進屋去睡覺，他自己則站在園子里賞了會兒月才去安置。

    次日清早，微雨忽來，園子里的秋芙蓉花被細(xì)細(xì)雨珠襯得分外鮮妍嬌美。孟約起來時，被芙蓉花沁了心脾，尋了紙筆來，當(dāng)窗而坐，將窗外芙蓉披細(xì)雨畫到紙上。

    “年年怎么在這畫上了，我道怎么不見你回房來，原來是被這小妖精迷了眼?！蓖貂氛f罷，笑著勾下一朵芙蓉花，簪在孟約略有些散亂的發(fā)絲間，“嬌花襯嬌顏?！?/br>
    孟約停下筆，挑眉道：“那我便要問一句，花好看，還是我更好看?！?/br>
    這對王醴來說，絕對是送分題：“遠(yuǎn)遜年年十分甜美。”

    “很好，滿分?！泵霞s說罷忍不住笑開懷，一邊笑一邊把手里的畫稿給王醴看。

    “年年當(dāng)真很擅長畫花，尤其是蓮花芙蓉，吾不及遠(yuǎn)矣。”王醴說著又將孟約頭上的花取下，芙蓉微濕，女兒家可是又經(jīng)不寒又經(jīng)不得濕氣的。

    兩人隔著朵芙蓉花對視微笑的畫面，美得令人心醉，至少落在楊兼眼里是這樣的。到這會兒，楊兼才深感他祖父如何擅長攻心，看看，就這倆位，石頭看久了都會生出一顆柔軟心腸來，何況人心本身就是血rou長的，更容易被牽動。

    “誒，想我從前只覺一個人自在瀟灑，如今卻覺得身邊當(dāng)真有點空落落。”楊兼無語向西風(fēng)，滿心凄涼意。

    對此，楊廷禮表示滿意：對了，就是要這樣。

    吃過早飯，覺得抱曾孫有望的楊廷禮拉著孟老爺先扯了扯東家長西家短，然后才開始說工學(xué)院的事。楊廷禮不很通工事，但是孟老爺想談的工學(xué)院未來往哪走，這楊廷禮還是能給出一些參考建議的。

    第五二五章 再不給糖，我們就要搗蛋了

    十一月，濟南的水電站提前安裝好所有發(fā)電機組，正式開始發(fā)電，這時濟南城里的電網(wǎng)也已經(jīng)鋪好，只挑幾條街先通上電。嗯，值得一提的時，水表電表也已經(jīng)有了，二十一這天，古老的濟南城被燈光點亮，深夜的長街，似銀河落入人間。

    雖然電燈在濟南人眼里，已經(jīng)不再是初見時的新鮮，但當(dāng)整條街道一點一點被燈光照得恍如白晝時，人們還是禁不住為此而歡呼。孟約每次看到覺得不可思議，她總以為自己可能不會再為燈光而感動時，卻都會在燈光亮起之后，和土著們一起歡呼。

    “以后夜里走路也方便了，不用再打燈籠?！?/br>
    “那恁句外甥打燈籠可就用不上啦?！?/br>
    “誒，電燈多好，干嘛還打燈籠?！?/br>
    楊廷禮和楊兼并排站在城門上，楊兼與楊廷禮道：“這就是祖父肯傾力為他們出謀劃策的原因？”

    好些人想向楊廷禮求教，楊廷禮可從不是什么熱心腸的人，不然不會有當(dāng)初那句“欲求教，君有八斗才可教，君有五千兩亦可教”。所以楊兼有些奇怪，這一家人有什么魔力，讓他祖父肯不計較分毫地盡力施為。

    “倒并不是，一開始不過是看阿孟姑娘的面子，小姑娘的故事編得相當(dāng)不錯。至后來，則是孟衡誠與王重崖這倆翁婿本身值得一幫，前者滿腔純粹之心，且能力也很有，后者心懷宏愿，卻步步腳踏實地，才能亦十分出眾。嗯要……最重要的還是官家看重，托我指點一二?！?/br>
    宣慶帝識人之用，用人之能，滿世皆知，宣慶帝看好的人，在無關(guān)緊要的前提下，滿朝文武皆肯提點一二。這事，楊兼自然也清楚，一說宣慶帝看好，楊兼便再沒有別的話說。

    此時，街道上，有一騎遠(yuǎn)遠(yuǎn)入城來，因人流不得不棄馬飛奔。因如今已不再禁嚴(yán)，晚上亦不閉城門，來得方得以不需報備便入城中。楊兼抬頭往下邊看一眼，與楊廷禮說道：“祖父，看著像是有什么公文?！?/br>
    “左右不是給你我的?！?/br>
    南京城有什么公務(w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