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你這個表情……你是‘白先生’嗎？”男子雙手交握，笑道，“似乎一直以來與我交談的都是‘白女士’?！?/br>
眼前仿佛有火石擦過，白千灣倏然心頭明亮。

——他被人彘騙了！她根本就是哄騙了白千灣以她的身份赴約。這下子，陳太太自稱的“罹患人格分裂的男性網(wǎng)友”身份一下子坐實了。

“看樣子你們的記憶不是共享的，”男子滔滔不絕，“你好像不明白這場約會之前的內(nèi)容，但是沒關系，我先自我介紹吧，我就是微信上和你聊天的人，‘Munin’?！?/br>
Munin。

霧尼。

在歐洲的神話中，獨眼的神奧丁擁有兩只名為霧尼、福金的烏鴉，它們是神的眼線，在神的肩膀上俯瞰世間萬事。

“我要走了，”白千灣略微踟躕了一下，決定還是先走一步，將禮物抓在手里，他起身道，“你是霧尼，福金呢？”

“她在我這里。”霧尼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這人有病。

“你這就要離開嗎？”霧尼說，“你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呢?！?/br>
他自顧自地喋喋不休：“果然，人格之間完全不同。你對繪畫感興趣嗎？我想和你聊聊韋切利奧和普桑?！?/br>
白千灣的背影決絕毫不留戀。霧尼在他身后喃喃道：“真有趣?！?/br>
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白千灣手執(zhí)禮物坐在返程的士上時的確是這樣想。下車的時候他穿過通往門口的庭院小路，無頭孩子們正在嬉鬧，小明抱著新買的洋娃娃大聲呵斥著什么。他往那邊看了一眼，手一滑，禮物掉了。

摔在地上的紙盒子發(fā)出輕輕的“啪”聲響，系帶松了，蓋子里的東西露出一角，是一個塑料的四方盒子。

他彎下腰拾起盒子，里邊的東西也一下子看清楚了。

透明塑料的四方盒子里躺著一根手指。

看樣子應該是一只男人長著尸斑的食指，骨節(jié)粗大，指甲剪得很干凈，邊緣毫無污垢，斷指的邊緣血跡凝固成紅黑色，大概是在冷凍柜里凍過，皮膚上蓋著濕漉漉的一層水汽。

……

剛剛那個人，原來是食人魔啊？

白千灣恍然大悟。

沾滿著自己指紋的禮物一下子變成了燙手山芋。

不能告訴人彘，否則她恐怕要把事情搞得更糟。

這好像是個與食人魔周旋的機會，雖然，對方的刀叉已經(jīng)戳到白千灣的胸口上了。

“所以，你把我的禮物弄丟了？！”人彘質(zhì)問他。

“只是路上掉了，”白千灣攤開手，“反正那件東西本來就不是給你的吧。你一直在以我的號碼、我的名字和霧尼交談?！?/br>
那根手指，其實是食人魔送給白千灣的禮物。至于前來18號鬼屋的女鬼約莫是霧尼的助手之類的角色吧。他們目前的目標是吃掉自己嗎？

按照之前的計劃，白千灣應該滅掉食人魔叫對方徹底魂飛魄散以此保守自己的秘密，反正對方本來也是窮兇極惡的鬼，死不足惜?？涩F(xiàn)在顯然對方是個人類，殺了他，白千灣的后半生也只能在監(jiān)獄里度過了。不能這么干。

“總之，把SIM卡給我?！?/br>
“不行。”人彘臉上飛過一絲心虛。

“把手機給我也行，”白千灣說，“反正你需要維持這個身份是吧？現(xiàn)在，我是你的主人格，懂嗎，如果他想要和主人格對話的話，你怎么處理？”

人彘渾濁的雙眼飛快地轉(zhuǎn)動著：“霧尼是我的玩具！我怎么覺得你打算搶走他？”

誰想要食人魔當玩具啊。

“反正現(xiàn)在把手機給我，”白千灣說，“我剛剛是以主人格的身份出現(xiàn)，現(xiàn)在需要進一步鞏固他對這個身份的印象了?！?/br>
人彘問：“比如說？”

白千灣拿走了裹在頭發(fā)里的手機，在微信界面上輸入了幾個字。

“‘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br>
他把屏幕給人彘看了眼，又飛快地拿走了。

“可是我根本沒有看到禮物?！比隋榘Ш恐?。

白千灣一目十行，飛快地瀏覽著微信聊天記錄：“感到對方的心意就可以了?！?/br>
聊天內(nèi)容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一部分是在聊食人魔殺人案，陳太太發(fā)表了自己的見解，“完全是個變態(tài)”。霧尼的言論和在發(fā)表在公眾號的內(nèi)容相近，“他以殺人取樂”?？傮w來說，陳太太有撩撥霧尼的意思，對方的回答也是黏黏糊糊，還真有點網(wǎng)戀的意思。

不過這個人可能患有人格分裂，體內(nèi)存在著另一個人格，所以難以確定這些聊天究竟是福金還是霧尼所發(fā)。

這樣看來，他為自己的案件發(fā)表文章，甚至還特意刻畫了所謂“犯罪嫌疑人側寫”，可見正如他自己所說，他是個渴望被關注的自卑男人。

不一會兒，手機震了一下。

對方的微信傳來了。

【福金想要見你?！?/br>
第14章第14章

14

將窗簾拉開之后，正德街18號門前一如尋常，無頭小孩不知疲倦地玩耍，空氣中飛舞著肢體零碎的鬼魂。路燈之下，往來的人十分稀少，街道上靜悄悄的。

黑暗藏著監(jiān)視的眼睛，這些看似散步或著急歸家的男女們，或者比這更隱蔽的器物正在凝視著正德街18號主人的一舉一動，除了警方之外，還有食人魔的烏鴉眼線。

想必自己先前乘車到C區(qū)咖啡廳與陌生男人見面的事情也被人注意到了，警方大概會下手探查霧尼的真實身份吧。恐怕霧尼也未必知道白千灣和警察的往來不少。

“福金是誰？”人彘奇怪地發(fā)過去了一條語音，“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誒?！?/br>
將手機交換給人彘陳太太之后，接下來的聊天事宜就不必白千灣管理監(jiān)督了?，F(xiàn)在是“第二人格”的展示時間。人格分裂的癥狀經(jīng)常帶來短暫記憶缺失的情況，因為每個人格的記憶是獨立的，作為他第二人格的陳太太自然不會知道主人格與霧尼之間的對話與交流。因此她的反應完全真實。

奇怪的是，根據(jù)霧尼的說法，他和福金這兩個人格是可以互相交流的交叉存在。難道福金只是霧尼妄想出來的另一個自己？

完全不能理解精神病的世界啊……

白千灣沒有自己的房間，因為囊中羞澀沒有買床或者床墊，夜晚休息也只在客廳沙發(fā)上睡覺，這下子，他只能把裝著斷指的盒子藏在洗手間，綁在毛巾架上，以各色毛巾和抹布做掩護。實際上即便有自己的房間也沒什么意義，鬼魂們總是透過墻壁和窗戶不請自來，若是被發(fā)現(xiàn)斷指也不奇怪。

在那之前，白千灣想弄清楚霧尼是如何得知自己的食人癖好的，除了所謂的微博之外，他一定還在別的地方留下了什么痕跡，以至于與他有相同愛好的食人魔找上門來。

無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