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

華非默了。默了良久，長長地吐出口氣：“又不是萬磁王對鋼鐵俠，拿得起又放得下的，這種事情多少還會有些在意啊。“

他閉了閉眼，手里的塑料包裝紙捏得咯咯直響：“而且我吧，模模糊糊地，總記著一件事，一件挺讓我不舒服的事兒——付厲，我問你，那一次，在藍(lán)紡那兒，在你被那片紫色花海卷進去的時候，你有看到什么幻覺嗎？“

付厲“嗯”了一下，沒有回答。華非也沒理他，自顧自道：“我記得我是有看到幻覺的。我不記得究竟看到了些什么，但就是有那么個印象。在那個幻覺里，有陰風(fēng)陣陣、有百鬼號哭，我看到一個人站在那里，像是我，又不像是我——這就是那種，平常做夢的感覺，你能明白嗎？我不明白讓我看到這么個幻覺究竟有什么意思，但我就是覺得，怪在意的……“

他說到這兒，停了一下，快速地舔了下嘴唇，手指不自覺地用力，將包裝袋蜷成了一團：“我本來沒打算多想這個事的，結(jié)果才從藍(lán)紡那里離開沒多久，又見到了你那邊的毀約師，第一次知道我這雙眼睛除了噴火還會看綠帽……付厲，我不知道你們那邊有沒有類似于預(yù)兆這樣的說法，但我真的覺得，萬一這一切，都確實地是在暗示著什么呢？你跟我說，有些事得不到答案就不要去想，但真的就是忍不住啊，就是因為不知道答案，所以才會很在意，才會拼命去想啊，不是嗎？“

“你越去想?！备秴柕溃熬蜁酵纯??！?/br>
“但是光有問題沒有答案也很痛苦啊?！?/br>
“為什么所有的問題都要有答案？”

付厲反問道，華非愣了一下，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因為……沒有答案的問題就不算問題了吧?！闭撕靡粫?，他這么回答道。

付厲沒有回應(yīng)。

兩人間再度陷入沉默，但華非知道，他在，他能感覺到他還在。他只是安靜地待在那兒，在他意識的盡頭，在他的背后，注視著他，一點聲音也沒有。

又不知過了多久，華非感覺到，他“靠近”了。又不知過了多久，他感到有一股力量輕輕拉住了自己，轉(zhuǎn)過了自己的身體。

“你不是問，我的幻覺是什么嗎？”他聽到付厲在他的腦海里說道，聲音離得那么近，仿佛就貼在他的面前，“你跟我來。我?guī)憧??！?/br>
第81章寢難安（2）

對華非而言，接下去的感覺很奇妙。他的身體還坐在實驗桌上，手里攥著皺成團的包裝袋，他的意識卻被溫和地拉扯包裹著，開始傾斜、開始下墜。像是從夢境跌落回現(xiàn)實，又像是從現(xiàn)實跌落進幻境，他說不清究竟是真的自己在向下，還是周圍的一切都在向上。他試著用“眼睛”捕捉付厲的身影，什么都沒看見，但他又分明能感覺到對方的存在；他試著在這意識的旅行間關(guān)閉了自己的“視覺”，周圍便驟然亮了起來，黑暗褪去，光明浮現(xiàn)，有零零碎碎的畫面自下而上地從他們身邊穿過，一幀一幀的，像是循環(huán)播放的動圖。華非好奇地去看，看到顛倒的山與逆流的水，有著彩色鳥喙的小鳥正聚集在淡色的彩虹旁邊啄食，有踩著雙劍的少年從他的眼前滑過，盤著奇怪的發(fā)型，從畫面的一邊穿到另一邊。華非沒忍住，用手順著小孩飛行的軌跡比劃了下，開口道：“我以為御劍飛行都只用一把劍?！?/br>
“一把？”付厲的聲音響起來，說話間有些停頓，“以前是一把。現(xiàn)在基本都是兩把，方便，也安全?！?/br>
“是這樣嗎？”華非提出了質(zhì)疑，“但也不見得有多安全吧？失控起來應(yīng)該會更麻煩？你看這種一腳踩一把的，萬一兩把劍都出毛病了，各自往反方向飛怎么辦？這應(yīng)該不僅僅是扯到蛋的問題吧？“

“……我不知道?！蹦似?，付厲悶悶道，“這個我不懂。沒人教我。”

華非：“……”

“抱歉?！彼÷暤?。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道歉，但隱隱約約地，他知道自己就是應(yīng)該這么做。

“沒事。”付厲說著，緊跟著便開口，“到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下身像是被什么用力拉扯。下一剎，雙腿便踩在了緊實的地面。華非詫異地低頭，看到腳下是一條用白色石子鋪成的路，他無意識地后退了下，一只黑色的像是爪一樣的東西突然從石間的縫隙里鉆了出來，用力抓向他的腳踝。

華非嚇得一聲大叫，卻見那只爪子輕飄飄地從自己的腿間穿了過去，跟著便消失于空氣。付厲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語氣淡淡：“別怕。這都是假的，是我腦子里的東西?！?/br>
“你……是在給我看你的記憶？”終于搞清楚情況的華非有些受寵若驚，他慌忙回頭，看到付厲正完完整整地站在他身后，身上套著一塊不知道是該叫衣服還是該稱作布的東西，頭發(fā)留得很長，編成奇怪的辮子，繞過脖頸垂到肩上。華非好奇地打量著他，緩緩靠了過去：“這就是你在故鄉(xiāng)的樣子？還挺好看的。這辮子是誰幫你編的？“

“自己。”付厲答著，側(cè)頭看了一眼從肩頭垂落的頭發(fā)，“很煩。還是短的好?！?/br>
“明明這樣好看。”華非頗有些惋惜地說了一句，低頭看向地面。隨著他的移動，越來越多的爪子從石子縫間鉆出來，揮舞著抓向他，卻又在落空的瞬間飛快消失。危機感過去了，興趣就來了，他興致勃勃地觀察著這些忙碌的爪子，問道：“這些又是什么？”

“攥攥?！备秴栍靡环N頗為古怪的語調(diào)說了個詞，順便還打了個手勢。見華非一臉茫然，他又改口道，“一種靈，活在石頭里的。它們守護墓地。”

“哦，那也就是說，這附近有墓……”華非說著，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么，話語硬生生地轉(zhuǎn)了個彎，“等等，這里，難道說就是塊墓地？”

付厲搖了搖頭，華非暗暗松了口氣。隨即他便見到付厲轉(zhuǎn)過了身，抬手指了指前面一塊被石頭和荊棘圍圈起來的地方，那里面，無數(shù)枯樹的枝干正彼此交錯，構(gòu)成一片死氣沉沉的林。

“過來?！备秴枌θA非道，“我?guī)闳ヒ娢襪ama。”

這是一句很有歧義的話。照理說，聽到這句話，不管是在什么場合下，華非都是應(yīng)該吐槽一下的。

但現(xiàn)在，他卻什么都說不出來。不管是面上還是心里，這或許是氛圍的關(guān)系，也或許是因為付厲那頗為沉重的表情。

他隨著付厲，一圈一圈地繞著林子的外沿走，途徑一個個看著就像是用來安置死者的土包。這個過程中，付厲沒再說過一句話，華非也不敢多問什么，只靜靜地跟著他走，直到最后，他停在了一個他們已經(jīng)路過兩回的土包前面。

付厲歪著頭，盯著那個土包看了一會兒，蹲下身去，去拔那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