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就先分開一陣子，你覺得可以嗎？”

第145章蚩磯（3）

華非話音落下，屋里頓時一片寂靜。

緩緩眨了眨眼，付厲像是沒聽明白華非的話似的，嘴唇動了兩下，張開又合上，又怔怔望了華非良久，才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

他輕輕歪了歪頭：“你剛才，說的什么？”

“我說，我們先分開一陣子吧?！比A非盡可能心平氣和地重復(fù)道，想想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你覺得這話不太好理解的話，那我刻意換一個更加直白的方式……我們分手吧?！?/br>
為了照顧付厲的聽力，他甚至還刻意放慢了語速，那話幾乎是逐字逐字說出來的。然而付厲卻像是突然失去了聽力一般，只歪頭繼續(xù)盯著華非，看著他的嘴緩緩地動，一張一合，那聲音卻只像風(fēng)吹過一般，從他的身邊掠過。付厲本能地以為，那風(fēng)應(yīng)當(dāng)是吹向別人的，于是心安理得地拒絕起所有聲音，不讓它們靠近自己的耳朵，然而那風(fēng)一個回馬槍，不知從哪里找了道小縫隙，又愣是一股腦地灌了進(jìn)去，在付厲還沒注意到的時候，已經(jīng)留下了無數(shù)細(xì)小的劃痕。

付厲還是愣愣的，依舊維持著歪著腦袋的姿勢。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維持了這個蠢兮兮的動作太久，他本能地想要將頭再正過來，然而突然又想起華非曾說過，他歪頭的樣子像是薩摩耶和哈士奇，怪可愛的，便忙又將頭偏了回去。他不知道“撒咩”和“哈柿奇”是什么，他只知道華非對這個還挺喜歡的，所以此時此刻，他要盡可能地表現(xiàn)出華非喜歡的樣子，這樣他也許就會改變主意了。

——等等，改變什么主意？

——啊，是了，他說要和自己分手。

早就被耳朵接收的信息終于緩慢地被大腦讀入，像是早已侵入身體的病毒開始徐徐啟動，付厲漸漸有些回過神來了，眼神開始帶上了一些慌亂。

“等、等等！”他騰地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嘴唇張張合合卻連一句合適的話都組織不出來，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話，說的卻是明組邑的部落方言，【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樣？】

【理由我剛才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啊?！咳A非平心靜氣地以部落方言回道。因為長久不用的關(guān)系，他說話時有一些生疏，然而即便如此，也要比從小禁言的付厲要好上許多了，【你不是都聽到了？那個故事?！?/br>
【那個故事不是理由！】付厲道，語氣是少有的強烈，眼神里漸漸帶上了一些委屈，【它……它不該是。我不是他，你明白的！】

【我心里明白，但我情緒上真的沒法接受，對不起?！咳A非依舊是一副平靜的樣子，手指卻已經(jīng)再度蜷起，扣抓起了身下的沙發(fā)，【涅嬰是我痛苦的根源，也是我最大的噩夢，就是因為他，我才會失去一切，我才會放棄一切逃到這里，這是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放下的事實。我知道你什么錯都沒有，付厲，你只是運氣不好，甚至你的不幸，很大一部分都來源于我，如果不是我，你母親也不會出那種事，是我欠了你的……】

【我不怪你?！扛秴柤奔贝驍嗔怂?，【你沒有欠我，你也什么都不用還。你只要，只要別丟開我……】

最后一句話的語氣幾乎稱得上是乞求，然而華非卻沒有任何的回應(yīng)。他只是靜靜地看著付厲，迎著付厲期待且請求的目光，眼神冷漠得像是玻璃一樣，只看得付厲的心一寸寸涼了下去，直到最后，深深地下沉觸底。

【真的，不行嗎？】他猶不死心地詢問華非，語氣卻已經(jīng)漸漸平了回去，只是比以往還輕還沉了一些，【華非，這對我不公平?！?/br>
【我知道?！咳A非垂下了眼睛，【但我……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接受你繼續(xù)待在我身邊?！?/br>
【哪怕將我和他分開看待也不可以嗎？我本來就不是他?！?/br>
華非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似的，突然“嗤”的一聲笑出來。他抬頭看向付厲：【你還記得嗎？在我們剛認(rèn)識的時候，你對我的態(tài)度并不好，后來卻突然親近了很多。你告訴我，這是因為你認(rèn)出來，我是你救命的恩人，我當(dāng)時不想占你便宜，就告訴你，要把我和你的‘救命恩人’分開來看待，不要用那樣的態(tài)度來對待我……但你看你后來，做到了嗎？】

【那是因為你本來就是我的恩人?！扛秴枲庌q道，【你從山海界里救了我，只是你自己不知道，但我是知道的。】

【萬一你的所知也是假的呢？】華非解釋道，【而且我不是想問事情的真假，我只是問你，你從那以后做到了嗎？照我說的，不要那樣對待我？】

付厲抿了抿唇，側(cè)過頭，沒有說話。

【是吧？】華非又一次微笑起來，盡管他的眼里并沒有任何的笑意，【你看，事實就是這樣。有的時候人的認(rèn)知就是很固執(zhí)，軸不過來的，我不知道我以后會怎么樣，但起碼現(xiàn)在，我軸不過來?！?/br>
【可是我不想離開你?！扛秴枓暝溃灸呐履氵@樣說了，我還是不想離開你。我喜歡你。】

他認(rèn)真地看著華非，一字一頓地開口，學(xué)著電視里的神情和語氣：“我愛你。”

然而這一回，華非卻真的是“噗嗤”一聲笑出來了。

“你不是愛我?！彼哺挠昧似胀ㄔ?，伸手指了指付厲的胸口，“還記得我說的嗎？我的戒指現(xiàn)在在你的身體里，而且還是在那么貼近心口的位置……那戒指里保存有我的力量，它會與我起共鳴，會本能地想要回歸到我這里。所以你才會覺得，想和我在一起，‘想要我’。這種感覺是真的，但是付厲，那并不是愛，也不是喜歡，甚至連心動也不是。那只是一種力量波動引起的錯覺而已?！?/br>
他提醒付厲：“還記得嗎，你之前什么情況下向我告白的？那天之前，我剛好受了刺激，解開了你身上的壓制是不是？戒指的力量影響了你，所以你才跑來找我告白。而且你那還不能算是告白，你從頭到尾都沒說‘喜歡’，你只是說‘想要’——可是付厲，‘想要’和‘喜歡’是不一樣的。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像是冷風(fēng)嗖嗖地往心里灌，付厲本能地想要開口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說不出來。他想說自己是能說“喜歡”的，也是能說“愛”，只要華非愿意，他甚至可以像電視里那樣，學(xué)不用的語言，將這兩個詞重復(fù)地說上好幾十遍；然而話要出口，他卻又生生將它收住，望著華非沒有波瀾的眼，從口舌到喉嚨都變成一片干澀。

他想起不久之前，竺顏曾問過他的那個問題。

——“你確實是愛著那個人的嗎？”

那時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來著？付厲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知道了，就好像現(xiàn)在，他不知道如何去回應(yīng)華非對自己感情的否定一樣。